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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岛穴出来已快及午后了,湖上的雾气全部消散,水面映着金光粼粼的日色,绚丽刺眼的亮照得刚刚醒来的两人有些怔然。
    踏出穴洞,初幼拢了拢身上松垮的衣物,脑中顿感一股眩晕袭来。
    她赶忙抓住孟清的手臂,微微蹲下身来,手掌按在心脏处,感受它剧烈的跳动。
    她还以为这是一夜荒唐的后遗症,便急急地深吸两口气,又站起来。
    “怎么了?”
    孟清眸里露了些担忧,弯腰轻拍着小兔的后背。
    初幼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却没想到随后鼻下流出两道血痕,心脏跳动得愈发急促,似有一种血脉偾张之势,四肢如有铅注,沉重得抬不起一步。
    岛上依旧被异样的沉寂笼罩着,日光在头顶流转,空气里散发着闷热的气息。
    孟清拽着初幼的胳膊,沉色的眼眸里浮现两抹诧异。
    他的视线中包纳了小兔洁嫩的颈脖上突起的脉线,道道分明。
    对此种状态,他并不陌生,那些曾经作乱的妖兽,在暴走之时就呈此样状。
    “不对劲,阿清,”初幼紧捂着胸口,额边渗出细汗,“这里不对劲,我们快点走。”
    周遭静谧无风,一轮烈日灼烤着脚下的土壤,湖上水波不兴,如镜面一般平稳。
    小兔心脏咚咚直跳,她被孟清一把抱起,远离这座诡异的小岛。
    隐匿在暗处的符文轻轻地翻动一角,模糊不清的字迹在一瞬之间浮现出原本的痕迹,血一样的殷红盘踞在破烂的纸张上,待到初幼和孟清两人离开小岛时,才又慢慢褪去。
    风平浪静的湖面之下袭过一场水龙卷,岛底的游鱼在无声无息之间暴体裂开,留下一滩血水淹埋在湖中。
    离开此地后,初幼这才慢慢感觉躁动的身体安静下来。
    心脏好似开了一角,泻出丝丝清凉,缓缓地顺着中心往体内其他方向游荡,抚平了一切不安稳的骚动。
    初幼在孟清怀中吐纳几段气息,等到不适感全部消散,才起身落地。
    孟清见着小兔没事的模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摸摸小兔的脸颊,掌心触到一片残余的热意。
    “你还好吧?”
    “我没事啦。”
    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后相视一笑。
    “刚刚那座小岛有问题,我差点暴走了。”
    初幼心有余悸地回望小岛的方向,一只手牢牢地牵住了孟清。
    孟清松开手掌,与小兔十指相扣,他点点头,脸色掠过一丝沉重。
    “老妖婆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过去问问她。”
    小岛是山姥姥指路的,她应该早就知道那地有古怪。
    孟清另一只空着的手用力握紧,将怒意锁在拳头之中。
    小猴一夜都在看守山姥姥,两只大大的猴眼此时有些呆滞,小小猴头也不时地下坠着。
    他的身边还围着一圈其他的妖怪,个个瞪大双眼,监视着山姥姥的一举一动。
    这些全都是黑猪精的手下,他们见识过孟清的厉害,又看到自家老大歪在一边的尸体后,吓得魂飞魄散,求着小猴让孟清饶他们一命。
    小猴也很机灵,狐假虎威地胁迫着他们看守山姥姥,不然等孟清回来,把他们一起杀了。
    山姥姥见状只是冷哼一声,她知晓湖心岛的秘密,料定那两人定是有去无回,便丝毫没有深陷险境的担忧。
    她安心睡去,早间被冷醒,眯着眼环顾四周发现孟清和初幼果然都还没回来时,又噙着阴冷的笑意合眼继续睡下。
    再次醒来是被一桶冷水浇满全身,哆嗦着惊起的。
    她双手被束缚,面前挂着黑猪精的尸体,他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把自己未见过的短刀,留出来的半截刀面折射着光线,放任冷光在穴内晃来晃去。
    “老妖婆,你可真歹毒啊。”
    黑猪精的尸体被挪开,露出一张精巧的小脸,女孩笑眯眯地将匕首从尸体上取下,擦擦上面的血迹,走到面色惨白的山姥姥跟前。
    “你怎么还活着?”
    她的视线越过初幼,急急地寻找着另一个身影,如她不愿想象的那样,孟清正环臂站在一侧,冷冷地看着她。
    “说,湖心岛怎么回事?”
    小兔眸光泛出寒,小刀迅速地抵在山姥姥喉间,她可是记得当初老妖怪给过她一巴掌。
    初幼抿着唇,刀尖割破山姥姥衰老松弛的皮肤,饮上一口腥臭的血。
    “你和他怎么还活着,你俩究竟是什么来头。”
    撕下伪装的老妖怪发出不可置信的怒吼,两颗浑浊的眼球在惊恐里颤抖。
    百年前曾有术师在湖心岛埋下暗阵,咒术以矮山为中心,波散整片青州境内,先前青州频发的妖乱就与此有关影响。
    她那时觉察不对,想要阻止术师,却被与他同行的狐妖所伤。
    那狐妖生得美艳,手段却极其狠毒,对着奄奄一息的山姥姥,她竟想出剥皮的惩罚。
    山姥姥心里寒凉,赶忙跪下求术师饶她一命。
    术师对着狐妖招招手,亮着利爪的女人马上转过身,步态婀娜地走到术师跟前,温顺地站在一边,与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战战兢兢地低头俯在地面上,听得面前两人小声交谈了两句,随后那狐妖来到她面前,撕下她后背的衣料,在光滑的肌肤上用尖利的指甲生生地刻下咒印。
    她的惨叫响彻湖心岛,但湖外深林平静,栖息在枝头的倦鸟收拢翅膀,裹着疲意一动不动地观望着一切。
    那天之后,术师和狐妖离开矮山,而她也终生守在此地,不得出行。
    百年过去,她未再见过术师,但在一年之前,那狐妖来此找过她。
    与山姥姥第一次见她相比,狐妖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曾经美艳的容貌好像一下子被岁月收了回去,只剩下干瘪粗糙的面皮垂挂在脸上。那模样看着比自己还要老上几分。
    狐妖告诉她青州即生大难,如若不想死就务必要守好湖心岛。
    湖心岛阵心凶险,这么多年,山姥姥从未见过踏入其中的人或妖,还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的。
    她不解,但狐妖未曾向她说明原因,只是问她背上的咒印还在吗。
    说来也奇怪,山姥姥查阅过很多古籍,但根本不知道自己背上的咒术代表什么,而且这么久了,狐妖刻下的咒宛若一道普通的刺青,只是张牙舞爪地盘踞在她肌肤上,却从未生过风浪。
    狐妖凑到她耳边,告诉她马上就会知道这咒术的秘密了,还说这矮山所有的生灵的命,全系于她一人之身。
    她笑着,深陷在衰老容颜里的眼睛却像两颗成熟而亮晶晶的葡萄,露出意味深长的狡黠。
    “你们没死?你们没死?”
    从回忆里抽身的山姥姥目光呆滞,面前的初幼变成一团幻影,在模糊的光亮里她仿佛又看到了令她恐惧的狐妖。
    “你们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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