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越眨了眨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你能送我到附近的旅馆吗?
牙美留下了一个旅馆,她死之后,辗转到了司徒的手里,当然,这是她死后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司徒没有时间经营旅馆,这个年纪他还在上学,旅馆主要是老邢在打理。
果然,司徒把他带到了山下自己的旅馆里。
他说:去洗个热水澡吧。
谈越掏了半天裤兜,翻出来三张粉色人民币,幸运的是有两张是旧版的。他松了口气,把一百块钱递给了司徒。
最低一天五十,不包三餐。他说。
十年前的物价真是太低了。谈越很感动,那我在哪里吃饭?我可以给你钱,你做饭吗?
我白天不在旅馆。没空给你做饭。
对哦你要上学?高三了吗?
嗯。
司徒脱了外衣,扔在柜台上。
他说:天冷,你去洗澡吧。
旅馆非常旧,墙壁剥落,桌椅也很旧了,墙壁上还贴着过时几十年的梦露黑白海报,有一角的胶水已经不粘了,垂下来挡住了梦露的上半身,远远看去只有一个飞舞凝固的裙摆和白腿高跟鞋。
浴室在一楼,很小也很窄,里面还摆了个老旧洗衣机。谈越脱了衣服,本想一股脑塞进去洗衣桶里,转念一想他没有换洗衣服,就只洗了内衣,把毛衣裤子放在衣架上。
他拧开了热水器。花洒漏水,水流软绵无力,好在水很热,谈越冷了一天的身体总算暖和了起来。
洗完澡,谈越穿着刚才的衣服出现了。
司徒坐在柜台后,捏着一支笔正奋笔直书。他看了谈越一眼,那里有新的拖鞋。你没换洗衣服?
没有,行李丢了。
谈越问司徒借了一件羽绒服,穿上去了外边买了两件衣服将就穿穿,这一买,他又没钱了。
谈越决定打工。
他说:我能在这里打工吗?
你能干什么?司徒头也不抬,好像在写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洗碗,洗衣服,打杂,买东西买菜,拖地
不会做饭?
不会。在家都是司徒做饭的。
那算了。司徒拍板否决。
谈越为了生存,绞尽脑汁又提出了自己另一个优点:我可以教你数学,我大学专业是数学与应用。
司徒抬起头,他笑了:补习?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A大。
把这道题做了。司徒递给他一本错题作业集。
一道附加题,小意思。谈越重拾大学技能刷刷写完了,将作业本一推。他问:怎么样?
司徒检查了一下答案,说:当家教也不是不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谈越。
司徒的笑容一下子淡了。
2
夜里谈越睡在司徒隔壁的房间里,一觉睡醒,他发现自己还是在十年前。
这个梦怎么还没醒?
谈越烦恼不已。
再这样下去,真的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司徒十八岁的年纪,正是最暴躁的时候,万一他一时想不开把谈越掐死了,他还怎么回十年后的世界?
早上司徒出门上学,穿了一身蓝条纹的校服,清爽又帅气。谈越迷迷糊糊地看见他阳光下毛茸茸的脑袋,他还朝谈越笑了笑,嫩生生的,一下子心就软了。
这么早起床?司徒说。
嗯,我出去吃早餐。
路口就有一家。
谈越开始摸裤兜,翻出来一叠零钱。
两人一齐出了旅馆。谈越吃完豆浆回来发现旅馆多了一个人,老邢坐在柜台边翻一本书,他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后来那么凶狠,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见谈越来了,也没什么表情。
谈越忐忑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回自己房间了。
傍晚司徒回家,没吃饭,先拿了衣服去洗澡。
浴室的门是坏了的,于是他一推门就看见谈越在脱衣服。
司徒明显尴尬了,立刻把门关上。
谈越从来没看见司徒害羞脸红过,还觉得挺新鲜,津津有味地回味了半个小时。
晚上谈越到司徒房间里帮他补习数学。司徒捏着笔转圈,看起来精神不太集中。
谈越还在认真解题:这个思路没错,但可以更简一点。
你身上怎么回事?司徒放下笔。
什么怎么回事?
疤痕。
车祸。
车祸能车出来这么整齐的疤痕?司徒用笔指着他的手臂内侧。
小孩子不要问太多。谈越换上严肃大人的面孔,那是我的伤心事。
司徒明显来了兴趣:哦?什么伤心事?
我被甩了。谈越开始胡说,糊弄年轻的司徒还是很好玩的,毕竟十年之后他只能被司徒糊弄。
女朋友?司徒问。
男朋友。
司徒看他的眼神变了:看不出来你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