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家斓想,当初为了找到苏婉毓,他那么的歇斯底里,但婉毓却毫不知情,消失得很安静。现在看来,婉毓从他们的爱情里悄然离开,就像一场party中途离场,这样的离散不算是生离死别,只有些惘然。
说到这里,陈家斓叹了口气,又往杯子里倒了些酒,举杯示意,仲磊摇了摇头,说自己不胜酒力,他问:“所以小姨也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对,边缘型人格障碍,还有脑退化。”
“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不一定,有时候认识有时候不认识。但我希望她是不认识我的,会好好听我讲话,露出温柔天真的微笑。她也会回答我,说话语速很慢,还是那个在卫生间里蹲在我轮椅旁边的小女孩。但她认出我的时候就会一直掉眼泪,我不想让她记起来,太苦了。”
“我和苏缅一起去看她的那次,她一直在看书,苏缅和她说话也不回应,但我们临走前,她喊了一声’家姐‘,护士小姐说她是知道的。”
“婉毓像是一本文字渐渐消失的书,但你不知道留下来的是什么内容,那些没有被擦掉的,就是她残存的记忆。”
仲磊说:“我一直有个疑问,苏缅外公很早就到澳洲来了,他妈妈那会儿已经在国内,为什么留她一个人在疗养院,不把小姨接过去?”
“婉毓住进去之后,疗养院搬过一次家,那次换环境,给婉毓很大的压力,她又发病了,但其实照顾她的人没变,甚至连她的床和房间里所有的摆设都没变,只是搬到了另一个地方,她就承受不住了,那次发病引发了心脏衰竭,她差点就没了。”
心脏衰竭,这让他想到了季苏缅的妈妈,想到在监狱里的季一峰,第一次见到他,强作笑颜却空洞的眼。
陈家斓接着说:“这些年我们都在努力,也询问了这边的精神科医生,两边都说婉毓的情况不理想,她不光坐不了飞机,可能疗养院的门都出不了。”
仲磊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一句:“那你这些年,就再也没有过别的女人么?”
“来澳洲之后尝试过一次,很难,再也遇不到婉毓那样的女孩子了。”
“当然,苏婉毓就一个。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真的没办法接受新的人?”
“相信我,真的试过,不行。那女孩人很好,和我也聊得来,但我连牵起她手的渴望都没有。这么多年,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不对。当初苏董和齐叔还试着撮合过我和康妍,怎么可能嘛,我一直当她是婉毓的妹妹,和小姨子……于理不合。”他摇着头笑道。
仲磊也笑了:“确实,你们俩看起来就是兄妹,一点化学反应都没有。”
“就是说啊。”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苏缅外公说你一直盯着他工作,像个监工了。”
“哈哈,我哪是盯着工作呢,我是盯着岳父大人呐……”
和苏婉毓恋爱一年,找了她十年,然后枯等一世,对陈家斓说,时间的长度一样,但深度不一样,他的那一年,比接下来的数十年加起来还深刻,也许,它还会一直深刻下去。
人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说一些自己觉得份量很重的话,比如永远爱你,一辈子都不会变之类,后来也都会忘记,会发现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极端的事,反而觉得当时很傻。
陈家斓少年老成,他从来没说过类似的话,但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又或是天意,他竟活成了那样,十年,二十年,他还是一个人,此生只爱过苏婉毓。
仲磊问他,这么大的遗憾,这么难过的结局,是怎么承受的。他嘴上说,互相是生命中的唯一,不也是很美好的事情么。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有时候夜半惊醒,想起婉毓,会觉得孤独无穷尽,觉得这个世界空无一人。
第58章 番外3求婚
这一年,季苏缅本科毕业,他的同学Yoyo和女朋友是同一届,二人约定在毕业典礼后就去注册结婚,起初季苏缅和她并不太熟,Yoyo很低调,住得又远,每天一下课就跳上车飞驰而去,而学校里女同和男同玩的圈子也几乎不重合,但偏偏最后一门课的小组作业,分到了他们俩一起做,才熟络起来。
毕业就注册,这样有意义的婚礼,季苏缅可真是羡慕死了。
他自告奋勇帮忙,有时候回家晚了一点,会主动打电话给仲磊说要陪Yoyo去挑蛋糕,陪两个姑娘一起去试婚纱,甚至还说要不就送她们两套,当成贺礼,仲磊说那很好啊,然后无话。
——最郁闷的就是你使出浑身解数各种暗示,对方就是不接茬。
这天季苏缅在博物馆做义工,负责简单的翻译工作,接到电话说到了试婚纱的时间,而Vera Wang就在马路对面,他略有些闷闷不乐,还是去了。理论上,两个漂亮姑娘穿着设计精美的婚纱,应该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季苏缅却心不在焉,一点儿都不像是影视作品里比当事人还激动的gay friend,他眼里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所有人都在兴冲冲地准备结婚,所有人都在被赞美被祝福,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