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机会。
蓝色焰火消失在暗沉的夜幕中,就如今夜的他,来过,但不留痕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撤!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沉闷低沉。
男子没有说话,依然仰着头,看着火焰消失的方向。
走吧!老人转身欲走,半边身子却如同被铁链缚住,动弹不得。
老人目光下移,落在扶住他手臂的那只手上。
月光下,那只手苍白得没有血色,老人勐的一惊,他睁大了眼睛,抬起头,瞪视着面前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子。
你不是他,你是谁?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男人的脸,清秀苍白,如果年轻几岁,一定是一位能令无数少女芳心暗许的美男子。
即使如今,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纹路,但是岁月依然善待他,他的目光依然清澈澄明,时光是他的丰碑,令他更加儒雅睿智。
老人想要挣脱开男人的挟制,可那双苍白纤细的手,却如鹰爪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你究竟是谁?老人嘶声说道。
男人终于开口:你不是想要进宫吗?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他说的是最好的时候,而不是最好的时机。
老人蓦然转头,身后空空如也,那些原本应该跟随他们去皇宫的人,竟然全都不知去向。
你在找他们吗?男人问道,却不等老人回答,自顾说道,他们去皇宫了,只不过和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那些人,那些从宅子、铺子里走出来的人,他们不会出错,唯一出错的,是老人自己,他在看到这个男子的时候,便已经错了。
放开!老人低声吼道。
晚了。男人微笑,他侧耳倾听,无数马蹄踩在青石板路上,打碎了黑夜的寂静,紧接着,他听到了喊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夜风中夹带着血腥,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修罗场。
男人终于松开手,他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老人颓然地站在那里,腰背再次句偻下去,这一次不是装的,他知道他败了,彻底败了。
原本跟在男人身边的两名随从,迅速将老人制住,老人没有挣扎,他原就是没有武功的人,他原本身边有众多高手,可是今天,那些人都没有跟在他身边。
老人自嘲地笑了,这一刻,他忽然不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
他被这个人给耍了!
两个时辰后,老人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忽然笑了。
他进宫了,他终于进宫了,此时此刻,他被两名金吾卫按跪在金砖上,如同一只被打断腿的丧家犬,毫无尊严。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他幻想过无数次回到皇宫的情景,但是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以这种方式回到皇宫,回到这个他出生的地方。
皇帝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他微微眯起眼睛,索性起身走了过来,柴晏上前一步,护在皇帝身边,皇帝摆摆手,道:无妨,他伤不到朕,朕想看看他的脸。
是啊,面前的人怎么这般苍老,明明他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
柴晏在看到这个老人的那一刻,也有几分吃惊,这个老人,看模样足有六七十岁了,而这人真正的年龄,应该只有五十岁。
他这是人皮面具吧。
柴晏是戴过人皮面具的,他去鞑剌时戴的就是人皮面具,做工精良,全程没有被人发现破绽。
一名金吾卫闻言,伸手在老人耳朵抠了抠,老人冷笑:揭不下来的,本王的脸是真的。
皇帝在老人面前三步的地方停下脚步,他狐疑地打量着老人:五弟,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朕上次派人去宣旨时,听说你面色红润,身体康健。
眼前的老人,便是高宗第五子,庆王柴允!
这些年,庆王虽然没有回过京城,各亲王府之间为了避嫌,也没有走动,但是婚丧嫁娶,两府之间还是会互派内侍去送贺礼丧仪,皇帝登基之后,也派天使去过庆王封地,庆王的模样,皇帝从内侍的口中是知晓的。
庆王冷笑:我已经老得让你认不出来了,是吧?你不相信我会变成这副样子?
柴晏心中一动,他惊愕地看着庆王,皇帝也同样想到了什么,问到:庆王府里的是你的替身?
不愧是我的兄弟,果然一猜就猜到了,庆王惨然一笑,苍老的面容因为这一笑而变得扭曲,多了几分狰狞,你知道我被暗杀过多少次吗?八次!我受了重伤,落下了病根,可我不想死,我还想活着回到京城,如果没有替身,我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皇帝默然,他也同样遭遇过刺杀与无数的算计,那些年,他们一家过得战战兢兢,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起了反心。
可是朕没有害过你,朕也从未想过要害你。皇帝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的生母淑妃与惠妃不和,加之又有杜后在中间推波助澜,他们虽然是兄弟,但是从小并不亲厚。
长大以后,两人全都出京就藩,太皇太后惟恐他们与京中官员有交集,自从他们就藩之后,便没有让他们回过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