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货色!”看得十几个箱,兴致显见的高了起来,终端的验货另有人做,他看向陆承骁和柳晏平,道:“看看你们带来的丝绸。”
这哪里有二话,引了几人往放丝绸的车边去。
这一批丝绸里绫罗绸缎皆有,更有六匹缂丝。
这一门以生丝为经线,彩色熟丝为纬线,在织机上作画的手艺,素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美名,简单一个字:贵!
比之寻常的丝绸,这东西在海外是极受欢迎的。
这六匹缂丝,是何师傅推荐的一户人家处购得,何师傅曾帮那户人家染过丝线,这次见陆承骁他们要往两浙来,特意给了地址,又写了封信让他们带着,这才买到了这些缂丝。
庄爷显然知道这是畅销货,拍拍曹二叔肩膀,笑道:“曹二爷,你这两位朋友不错,找来的都是好东西啊。”
转而与陆承骁道:“这些货我要了,一会儿我喊人来来验货,每一样的价格他会给你们报出来,你自己再看看合适不合适,合适的话就会跟你们结账,咱这买卖就算成了。”
陆承骁和柳晏平大喜,忙与那庄爷拱手。
那庄爷笑道:“只一点,我们这边什么情况想来二位也知道,口风还是严密一些,才好有下一回。”
说到下一回,曹二爷眸光动了动,“庄爷您看……下一趟的帖子?”
庄爷笑了起来:“这个不急,一会儿结账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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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货的人很快到了,庄爷不管这事,先到前边喝茶去了。
所谓验货,一是看货物品质,二是陆承骁带来的货款式不少,海商这边收货也要看款定价。
第一件陶瓷的报价出来时,陆承骁和柳晏平心头都跳了跳。
三倍有余,怪道说走海商的路子来钱快。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强压住心里的激动,静待对方拿起下一款。
但凡报过价的,林怀庚几人会把同款的全搬出来,由对方的人点过数验过货,登上货单。
缂丝给的价也极高,比他们从何师傅朋友处收来也有近一倍的利,不过这东西不易得,陆承骁他们这次带来的就不多。其他丝绸的利润没有陶瓷那样夸张,却也要比他们运到洪都去转手高出不少。
一个多时辰的忙碌,最后算下来合两千七百多两。
这一笔,光是那三百两的瓷器就净赚了近七百两,竟是比丝绸来钱还快。
负责验货的人去里边通知庄爷,把货物大概的品质也说了,庄爷笑着出来,正要喊人来给陆承骁他们结账,庄爷一个手下匆匆跑了进来,附到庄爷耳边说了句什么。
陆承骁只隐约听到公子还有陈少爷什么的,就见那庄爷整个人陡然站直了,转头就与他们道:“几位稍待片刻,我有事得先出去片刻。”
都不等陆承骁几人回话,脚下生风带着几个手下出去了。
陆承骁几人面面相觑,曹二爷这一回也是一脸莫名,他和庄爷是惯打交道的,看神色不像是什么不好的事,索性一抬下颌:“跟去看看。”
陆承骁一行人很快知道了原因,因为那庄爷带着手下从客栈后院往前厅去,还没能出客栈大门,两个青年公子和身后几个下属一同进了客栈。
庄爷和他的一众手下见了来人,齐齐躬身见礼:“见过公子,陈少爷。”
曹二爷愕然,他和庄爷打交道数年,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上头的人,也是头一回看到庄爷待人这般恭敬。
他知道来人身份必不简单了。
而陆承骁却似被什么术法定住了一般,视线落在那个被称之为公子的青年脸上,数月前在扬州留仙阁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天夜里和柳渔、萧玉娘避进杂物间里看到的,追着他们出来的男子,虽则当时院中光线不甚明亮,陆承骁却绝对不会错认。
刘宴征抬了抬手:“起来吧,出去了一趟,回来路过这里,听说今天这边有货?”
庄爷忙直起腰,却又不完全直起,微躬着几分回话:“是,刚清点完毕,是上好的茶叶、瓷器和丝绸,公子可要看看?”
这话只是这么一问,刘宴征微颔首,庄爷已经恭敬的前头引路。
一行人走到曹家叔侄和陆承骁、柳晏平不远处,庄爷道:“是这一趟合作的商家。”
刘宴征挑了挑眉,与几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跟着引路的庄爷往后院去了。
擦肩而过之际,或许是陆承骁的视线给他的感觉不对,刘宴征又侧头多看了陆承骁一眼。
客栈后院,庄爷和几个手下开了十几个箱的货物给刘宴征查看,陈放视线被一套瓷器吸引,拿起其中一只茶杯细把玩,笑道:“宴征,这个不错呀,你要不要给老爷子带一套回去?”
陆承骁眸光一黯,他没有认错,果真是留仙阁遇见的那人,本以为绝不会再有交集的人。
他面上神色未变,可与他极熟稔的柳晏平却在无意间看到陆承骁一眼,直觉不对,以眼神问他,陆承骁才把心神收束回来,摇了摇头。
那边刘宴征被陈放的话吸引,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瓷杯:“是爷爷会喜欢的。”
转头就嘱咐那庄爷包好一套。
庄爷忙称是,这瓷器本就是成套包装好的,他弯腰就去整理。
正在此时,外边匆匆进来一人,凑到刘宴征耳边说了句什么,刘宴征面色陡变,看向报信那人:“墨大夫怎么说?”
那人低头:“正是墨大夫派我们出来寻公子。”
这是召他急归的意思。
刘宴征和陈放都变了脸,什么货物也不看了,茶具更是抛到了脑后,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向客栈外行去。
两人已经走到了前厅,陆承骁还听那位叫陈少爷的说了句:“宴征你别担心,咱们去扬州前老爷子状态都很好,应该没事的。”
刘宴征绷紧着脸没说话,脚下步子却迈得更大了。
一行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曹二叔这时才敢凑到庄爷身边去,打听道:“庄爷,这二位是?”
那庄爷看着刘宴征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有些心不在蔫,被曹二这一问,侧头看了曹二一眼,“曹二爷还是别好奇的好。”
曹二叔眉头一跳,本以为以他和庄爷的交情能问两句,如今看庄爷这态度,就知自己越界了,忙拱手:“是,是。”
再不问来人身份。
陆承骁他们和曹家的这两批账款很快结了,曹二爷也不多留,与庄爷在一旁说了会儿话,背对着众人悄悄塞了个红封进庄爷袖里,这才招呼上自家侄儿和陆承骁、柳晏平过来,与庄爷告辞,带着两家的人马离开了客栈。
出了客栈,走水路回程,这么些人,自然是往车行雇马车去码头。
曹家叔侄和柳晏平、陆承骁上了同一辆马车,曹二叔这才从袖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柳晏平,“下一趟怎么找过来,都在这信封里,你们自己回去看就是。”
柳晏平甚至都不知道曹二叔是什么时候拿到的这个信封,谢过曹二爷,将之收了起来。
陆承骁却在此时问道:“曹二叔,和海商合作利大,不知泉州这一带可还有别的海商的路子?”
曹二叔一愣,继而笑道:“有,不过要获得他们信任接上头并不那么容易,且大多都不成气候。”
见陆承骁挑眉,曹二叔压低了些声音,道:“海商也势力的,咱们合作的这一支实力极强,泉州除了一些渔村自己组织的小股势力,真正算个角的就是这一支,与他们合作吞货量大,且安全,少有碰到黑吃黑的事情,算是不二之选。”
陆承骁沉吟,又打听了些这支海商的事情,曹二叔知道的却也不多,陆承骁很快就把话题移开了。
往码头这一路上,聊了聊海商的事,临到两家要各自登船了,曹二爷指点:“你们离得浮梁近,下次贩瓷不妨顺带一些浮梁的茶,这东西和瓷器一样,利厚。”
少不得又一番相谢,更是邀曹家叔侄有机会可到袁州来走走,他们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曹家还要去贩些茶带回北方,一方往南回,两相里别过。
待曹家的船离开了,他们自己的船也要解缆起行,柳晏平才看向站在船头的陆承骁:“你不想做这帮海商的生意?”
陆承骁有些诧异,看柳晏平一眼。
柳晏平笑道:“从在客栈里就不太对,又跟曹二叔打听其他海商势力,怎么,客栈里后来的那两位有什么不对?”
陆承骁都惊异于柳晏平的敏锐。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只是不想再打交道。”
看柳晏平疑惑,想着到底是两人合伙的生意,解释了一句:“之前在扬州碰上过。”
至于多的,一句都没有了。
他私心里不愿让那人与柳渔再有任何牵扯,因而对扬州之事绝口不提,哪怕问的人是柳晏平。
柳晏平略一思忖,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试探道:“渔儿也碰到了?”
果然,陆承骁唇角微不可见的抿了抿。
得,柳晏平一瞬间就懂了,一趟几千两都不稀罕了,这醋劲儿大了。
至于为什么断定是醋而不是对方冒犯了渔儿,很简单,以陆承骁那宠妻护妻如命的劲儿,如果真是冒犯,陆承骁这厮刚才在客栈估计就动拳头了。
看那二人分明压根不认得他,显然并未正面打过交道。
没有明争,那必然是暗醋了。
柳晏平好笑,也不再细问:“行,不做就不做吧,左右咱们这趟是为了开铺子的本钱,回程再贩几手货,手上少说有三千多两,怎么周转也够了。”
虽然心疼银子,但赚钱的路数千千万,他家渔儿和陆承骁这妹夫可是好得蜜里调油,觊觎自家妹子,可能影响两人感情的一切因素,还是都排除的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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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临近年关, 不管是繁华的州城还是乡下小镇,此时都已经有了年味。
长丰镇的这个腊月,因为码头边多了一家新丰货栈更是热闹非常。
小镇里商铺繁多, 卖什么的也不缺,可是货栈对于长丰镇及周边各村百姓却是新鲜的,尤其货栈位置本是码头的一排仓房,却在两个月前被人买了下来,一番改造,又是换门头,又是打货柜, 至十一月末更有一船船货送来,工人们进进出出,可谁也不知道那一排仓房是改了干嘛的。
直到腊月里逢了个吉日, 这神神秘秘折腾了近两个月,从外观上看已经焕然一新的八间仓房才终于在一片喧闹中揭开了面纱——人们看着陆家三郎和几个小镇百姓并不认得的青年给这新仓房揭了牌,招牌上赫然是“新丰货栈”四个大字。
开业的宣传对于陆承骁等人来说已经是办得驾轻就熟了,请的是县里来的舞狮队, 两支队伍,在货栈、在整个长丰镇的各大主街, 热热闹闹舞了一天。
长丰镇这地界不比安宜县和袁州城,舞狮并不常见, 因而在腊月初六这一天, 几乎大半个长丰镇的镇民都出来凑了热闹,所有人也都知道了, 码头有一家新丰客栈, 是已经把布庄和绣庄开到袁州城去的陆三郎和他几位舅兄合伙开的。
如果说陆家的发迹、陆家三房夫妻的发迹是小镇人们艳羡且偶有几个对之发展情况知之甚详的人总喜欢拿出来说道说道的资本, 那么新丰货栈卖的东西就是镇里百姓们都为之眼前一亮甚至于奔走相告的好消息。
新丰货栈东西格外新奇吗?
新奇有, 倒也不全是因着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