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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红光满面。
    隋策噙着杯沿腹诽。
    分明是给棉被闷热的!
    商音吞罢清茶,搁回杯碗。
    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把宫里的人给送走了。
    少了几双眼睛盯着,勉强能喘口气。
    但余下礼节却还没完,按照章程,新妇第二日是该去驸马府拜见舅姑,行盥馈之道,也便是所谓的“给公婆敬茶”。
    大应的公主出嫁后有自己单独的府邸,民间称“公主府”,到底是帝王子孙,不必像寻常百姓那般与婆家同住,一来是显尊贵,二来亦省去不少事端。
    正所谓自古婆媳难相处,皇帝也疼自己闺女。
    而驸马多少就有点“入赘”皇室的意思,与公主同吃同住,若无例外,并不回原府。
    商音任凭今秋与两个陪嫁宫女给她梳发髻,呵欠一个连着一个。
    昨日在宫中又是辞别先祖,又是拜别父母,冗长且枯燥,夜里睡不踏实难免憋着气。
    “还没好么?”
    她不耐烦地摆弄一旁的冠服,“梳那么仔细作甚么,他爹一个管膳食的而已,随便应付应付得了。”
    今秋轻轻瞧她,只是笑:“殿下,您这是要去婆家给公公见礼的,届时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在暗处盯着呢,可不得打扮得光鲜明艳点儿吗?”
    再循循善诱,“叫她们艳羡了,才能在驸马面前占到上风呀。”
    商音低头一权衡,顿然恍悟:“有道理。”
    很快燃起斗志,“那你记得替我梳繁复些,漂亮些。”
    几个宫婢见状,不由悄悄掩嘴。
    今秋笑着颔首:“好,一定。”
    隋家在京城东长安街一侧。
    因得离宫门近,平日里为上朝方便,周遭多是京官置办的宅院。
    隋府分东西两家,隋东府是隋家长子一脉,可惜隋大老爷早早病逝,而今只留下守寡的大媳妇并两个女儿;隋西府则是隋二老爷的住所。
    眼下“西府”的匾额已然摘去,让一块红艳艳的“驸马府”所替代,很是风光显赫。
    隋日知的原配夫人几年前过世,他并未再娶,膝下又无别的子嗣,故而这盥馈礼仪就简单了许多。
    日头正盛,隋二老爷穿着一身浅绛程子衣,局促不安地坐于厅堂内搅着拇指,脖颈伸了老长往外张望。
    一个门子奔前来通报,说公主驸马到正院了。
    仅片晌功夫,他儿子箭袖皂靴,引着位红罗长裙,燕居华冠的美貌女子跨过高槛,款款而来。
    不消说,这定然是皇帝膝下最受宠的重华公主。
    隋日知见状就要起身相迎,被旁边的执事拦住,“隋大人,这是礼制,您不必动身的。”
    他略觉惶然地冲对方点点头,“哦、哦。”
    继而手足无措地摁了摁大腿,抬袖去擦鬓角的薄汗,心头竟有几分紧张。
    隋策走在商音前面约莫半步的距离,如今回到自己家,他底气足了不少,漫不经心地转目把她一睇,有意无意地提醒:
    “诶,你那头饰当心着点儿,待会儿可是要给我爹行拜礼的,别半途掉了。”
    “什么?”这女人果不其然很诧异,皱眉去询问身侧的引礼,“不是说只敬茶吗?怎么还要我拜他?”
    引礼不敢冲撞公主的话头,轻声细语地应道:“启禀殿下,是有这个礼的。”
    隋策丢了个“怎么样”的神情过去,配合着挑眉的动作,嘲讽味十足。
    商音暗自磨两下牙,横去一眼,不服气地调开视线。
    公主毕竟是公主,她口中虽不饶人,在该有的礼数上却不会真的耍性子。
    既是要她屈尊,她也就规规矩矩地照做,展臂掖手平举于眉前,恭敬地朝隋日知拜下去。
    她是规矩了,隋日知反而如坐针毡。
    二老爷碍于永寿大长公主次子的身份,在朝中如履薄冰,谨小慎微惯了,天生磨出了战兢审慎的脾性,哪里受得住重华公主这等大礼,一个迈步便曲腿去扶她。
    “殿下、殿下,可以了、可以了,老臣担待不起,担待不起啊……”
    商音只觉他奇怪:“我当给您四拜的,这才一拜,怎么可以?”
    说着又躬身低首。
    隋日知瞧着那叫一个着急,左右很心慌,索性自己也朝她打起躬来。
    “诶诶——”
    隋策看得离谱,一把拉住他胳膊,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她给你敬茶见礼是天经地义,你给拜她算什么事儿?!”
    隋日知摆着手,无谓地笑笑,表示不打紧,“原本我也要还礼,一样的,一样的……”
    言罢拍了拍儿子的手聊以安抚,随即颇为敬业地虾着腰,作揖到底,好似生怕慢了商音一步。
    她拜四下,他回两下。
    隋策这次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只看他俩对拜得热闹,比自己成亲还上心,提着一口气胸闷地转过头去。
    作者有话说:
    同床共枕+落红(1/1)
    这本感情戏发展得这么快真是史无前例啊,看看这才第三章 (bushi)
    关于公主出降的礼仪,具体的流程过于复杂,这里因剧情需要有删改和杜撰。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网搜“宫廷典制史”,催眠神器,谁看谁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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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隋大人是光禄寺卿,那就是从三品;咱们驸马是羽林卫的指挥使,也是三品,岂不是父子同朝为官,平起平坐?”
    今秋正陪着商音在府邸荷花厅外的曲廊间闲步。
    昨日走完了最后的仪式,这场大婚便算是礼成了,她把那身繁复的绶带大衫脱下,得以穿得轻便简洁。
    “从前就听说隋日知耳根子软,这回得见,他何止是软?肉都能烂进土里了。”
    商音甩着一条信手摘下的花枝,没精打采,“难怪在朝中一点分量也没有,若不是凭着同父皇沾亲带故的关系,能不能做上如今的位子还两说。”
    她费解,“真不晓得这么个优柔寡断性子,是怎么养出隋策那般三句里说不出一句好话的人来。”
    今秋轻轻掩了下嘴,将唇边的笑意迅速抚平。
    她喜欢看殿下辱骂驸马时的样子,有种别样的精神和生机勃勃,就冲这一点,今秋也觉得驸马被骂得很值。
    “殿下,您眼底发青呢,是昨夜睡得不好么?”
    乍然听她此言,商音猛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周遭没镜子,隔着薄薄的脂粉也摸不出个什么来,仅靠猜想已觉得是容颜尽毁,不堪入目。
    她烦闷地一甩手,“肯定睡不好了,这能睡好吗?屋里放着个看一眼就要念好几遍‘阿弥陀佛’来治愈心灵的大男人,能睡着才怪了。”
    今秋疑惑地拿指尖轻抚下唇,奇怪道,“可是驸马……也不丑啊。”
    商音嫌她肤浅,“男人嘛,要那么好看干甚么?我好看不就行了。”
    说完,走了几步,像是后知后觉地把这句话品了品,又补充。
    “当然,不……好看也不行。”
    天气阴沉了三四日,半上午难得出一回大太阳,明媚秋色,露白风香,再黯淡的心绪也能一扫而光,但商音就是高兴不起来。
    成亲三日,她像连着上了三日的坟,这脸色直接拎去哭丧,恐怕在场的没人比她哭得更像模像样。
    婚姻大事草草了事,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完了?
    与隋策分房老死不相往来,料想是不成,皇上赐的婚,如若传到宫中,对谁都没好处。
    唉。
    真是要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怎么就非得在那个时候耍小聪明不可呢?
    今秋在旁见她一言不发,倒一声接一声地哀叹,于是宽慰道:“殿下,您也不必如此悲观嘛。
    “正所谓日久才可见人心,说不准您与驸马相处日子长了,会发现他没那么讨厌呢?”
    商音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她两声“呵呵”。
    未置可否。
    她同隋策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从幼年十岁初遇至今,哪次不是不欢而散。
    三岁看老七岁看大,十岁看一辈子也差不多了。
    老天爷都该知道他们俩不配。
    “殿下……”
    今秋轻拉她胳膊,晓之以情,“余生还有好几十年呢,横竖下回见了驸马,您语气别再那么冲,只要您不发火,驸马他不至于上赶着找茬的。”
    商音给她拉得东倒西歪,拗不过这丫头,只能敷衍:“好好好,知道了。”
    真是比她还能撒娇。
    正说着就到了抱竹轩。
    此处多种花木,另一侧乃一块宽敞平整的空地,是她在宫里时对宅院修葺所提的唯一要求——有个日照充足,景致绝佳之地供以莳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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