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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水牢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没做错。
    只有这样告诉自己,坚信自己是对的,他才能高傲地活下去。
    后来一次崩溃流泪,是看到药碗碎了一地,他以血入药的汤水被她失望地一倾而尽。
    三年来无法愈合的伤口剧烈作疼。
    鹿台的每一面墙壁都埋进了大量炸药,死士随时可以引爆。
    他一直没将这件事告诉她。
    太医说她的心疾不可受到惊吓,不能再出差池。
    那三个月,徽雪营的死士将宫殿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他以为这样便万事无忧。
    她死在了文凤真对未来最期待的夜里。
    她始终没有看到仇人被放成烟花。
    被湖水淹没的那一刻,文凤真摸了摸怀里她送的小凤凰,艰难地扬起嘴角。
    哎,他还是比较喜欢上辈子她给他送的不聪明小老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 5个;长风不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有钱 7瓶;拥有魔法口袋、莫染 2瓶;红豆南相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粘稠如墨的夜色下, 宫灯熹微,天上到处都是打旋儿的雪花, 吸一下五脏六腑都要凉透了。
    辽袖拢了拢白狐狸皮毛的领子, 脚下一地残骸。
    方才东西甬道这里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厮杀,李湛的三百士兵尸身堆叠,云针正在挨个翻检。
    她心里怔怔的, 只有一个想法:刚才是他挡了叛军吗?
    这时,一个小太监骑马而来, 滚下马,跌跌撞撞地扑跪在地, 话都说不齐整。
    “公主……不好了!殿下, 殿下他中箭身亡了。”
    小太监哭丧着脸儿:“千真万确,已经见过尸身了。”
    与前世一般,又是来通报他的死讯。
    辽袖耳旁嗡鸣, 听不真切, 她胸口闷了一口气, 悄无声息地凝结成冰,扶着宫女, 头晕得想弯下腰。
    她告诉自己这是个圈套。
    辽袖望着这个面生的小太监,略微艰涩地开口。
    “错了,文凤真不会死。”
    小太监诧异抬头, 辽袖逐渐挺直了脊梁, 眼底情绪不辨。
    “因为我告诉过他,如果他死了,我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她咬牙, 文凤真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被辽袖永远地遗忘。
    忽然一声爆炸声地动山摇。
    辽袖惊得扶住云针, 全城老百姓也感受到了异常,纷纷披衣,推门开窗,出来探探消息。
    还未得及弄清发生什么事,看见远处的鹿台黑烟浓烈。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婚宴出事了!
    “公主——”云针尚未拉住马。
    辽袖脸色泛白,翻身上马,按照他前世教她的那样。
    身子伏低马背上面,用力地夹紧马鞍,少女纤弱的身形,像黑夜中不起眼的青鸟。
    她加紧驱赶这匹马,只希望快些,再快些。
    少女穿梭在星斗月夜下。
    大雪几乎落满了她的睫毛,头发被风吹凌乱,一股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的气氛蔓延。
    辽袖擦了擦脸上的雪粒子。
    当她赶到鹿筑时,一勒马,高速奔跑的马匹前蹄扬起,她险些被巨大的惯性扯得翻出去。
    “嘶——”
    她疼得翻身起来,扶着小腰,在连绵不绝的雪空中,看见鹿台上空无一人。
    嗓子眼儿里极干涩地喊了声:“殿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瞧见他的脸。
    虽然他是个混账东西,今日还是他跟陆稚玉的大婚,究竟为何发生了震动全城的大爆炸。
    她无法在浓烟中找到他了,哪儿还找得到碎片儿啊……
    辽袖呼吸一滞,竭力镇定下来,目光迫切地逡巡。
    幼时她在东川,就是这样成了个小雪人儿,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城楼上的他。
    文凤真白袍玉冠,人世间最得意的少年将军。
    笑盈盈间看万箭齐发,被一群清贵的世家子簇拥着,一身雪甲的高大校尉也得对他喊一声“少主”。
    他那么轻盈不费力,通过他,袖袖可以看到另一个世间,看到她最仰慕的京城。
    她搂着弟弟,怔怔的,不好意思地想摸摸那个鼻梁和睫毛。
    袖袖无论从小还是到大,都只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呀!
    槐哥儿也喜欢看文凤真,举着虎皮小帽吵闹。
    “我以后也要当大将军喽!”
    “嘘——”辽袖捂住他的嘴,摸摸他的背,气都不敢喘,“槐哥儿,小心吵到人家!”
    文凤真遥遥一瞥过来,她心头一跳,缩回墙角,好一会儿才敢用那双清亮的大眼眸,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
    文凤真的脖颈,连着耳根子,渐渐染成了一片绯红色。
    因为他皮肤白,所以泛红得格外惹眼,他有些不自然,矜持到几乎不往这里多看一眼。
    槐哥儿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大叫:“姐姐,他是不是被你看脸红了!”
    “别乱说!”
    “他就是脸红了啊,姐姐还说我,分明是你吵到人家了。”
    她微微懊恼,做出要打他的姿势:“槐哥儿,再乱说——”
    两个人还未争执完,他却经过这里,停了脚步,淡淡一瞥。
    “谢明啊,这么冷的天,给老百姓的孩子准备辆马车,送他俩回家。”
    槐哥儿高兴坏了,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把威风的佩剑。
    小姑娘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一双大眼眸格外明亮,怯生生地问。
    “殿下,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呀?”
    文凤真仰起下巴,没看她,却翘起嘴角:“啊?我家有的是马车。”
    ……
    辽袖仓皇抬头,她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景象。
    火炮嗤嗤几声尖啸,窜上天空,溅射的火花升腾出一片绚丽光彩,火焰在天空中摆出七小四大十一个圆孔玉璧的样子,正是文家的家徽。
    整座冷清寂静的鹿台像是刚从火炉里拿出来的烙铁,烫得红通通。
    她耳边怔怔回响一句话。
    “袖袖,你还记不记得,东川初遇,你告诉我,你的心愿是想看京城的烟花。”
    殿下的大婚是为了放一场烟花吗?
    辽袖坐在地上,发丝缭乱,大口喘息,剧烈的心跳几乎撞破胸膛。
    “殿下?”
    她冻得小脸通红,四处找寻他的人影,她想要一个答案,历久反而愈生疑惑的答案。
    漫天星光被无形的红线串联起,像京城的上元节那样光影交错,浩瀚星河沉沉压下来。
    她望着被火光映红的湖面,凝视了好一会儿,吸了口凉气,正准备往回走,脊背一紧。
    少女一张苍白的小脸,被冻出丝丝渗红,汗水沾湿的乌发黏在腰侧。
    初次踏足京城,她不愿意履行跟岐世子的婚约。
    小闺女小小的年纪充满了烦恼,她郁闷地支着脑袋,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是我已经有了一个心仪的男子,他是袖袖十五年来第一个喜欢的人,因为他,我不愿意嫁给别人了。”
    辽袖猛然回过神,她一咬牙,脱了鞋子,转过身,冲跑几步,一个猛子扎进湖中。
    就像很多年前,她跳下深湖打捞他的金身碎片。
    她却不知。
    在她死后第十年。
    东川萤火湖的岸上坐着一位人间帝王。
    这十年里他整饬纲纪,省刑减赋,教导槐哥儿帝王之术,让赵襄将槐哥儿调/教成出气候。
    辽槐本就是旧帝的亲生儿子,旧帝的遗物中保管着双生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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