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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霉事浓缩到今天,谈迎不住牙疼。
    方树宇站起来,不必他暗示,钟逸主动坐到了另一边。
    “今晚怎么有空?”钟逸看着方树宇,却像“看透”了他,目光落在他后面的谈迎身上。
    方树宇掏出手机,离6点还有10分钟。
    “准备没空了,再过10分钟回去开会。”
    谈迎第一个有意见,“有没有搞错,好不容易约你出来,又要回去。”
    方树宇等钟逸的酒上来,分别跟两人干杯,“没办法,基层就是这么苦逼。”
    钟逸开玩笑:“早点换上白衬衫请吃饭。”
    方树宇也笑,“我换你的厨师服还差不多,也是白的。”
    谈迎担忧道:“一身酒味还回去,不扣工资?”
    方树宇一口闷了,将酒杯轻撴回吧台,“主动加班,谁管我喝没喝。走了,慢慢聊。”
    待他经过身旁,谈迎不忘瞪他一眼,沉声切齿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能母胎单身三十年。”
    方树宇笑了笑,眼神飘忽晃出“航向标”。
    谈迎和钟逸之间空了一个位置,但谁也没有往中间挪。
    昔日无话不说的情侣像各自等人。
    按照一般寒暄习惯,两个许久未见面的老朋友,第一步应该关心对方几时回来的,准备待多久之类。
    有方树宇和阮茜霖这两道桥梁,钟逸应该早就收到她回来的风声,所以没问。
    第二步应该分享各自新闻,然而谈迎的赋闲阻碍拓展话题,总不能炒冷饭,再吐槽一遍职场辛酸。
    凭她对钟逸多年的了解,他可能也在搜肠刮肚。
    “对了——”
    “你准备——”
    谈迎和钟逸不约而同,往日默契变迁为今日尴尬,两人面现凝固,连酒吧灯光也掩饰不住。
    钟逸说:“你先说。”
    谈迎抬到半路的酒杯又搁回去,“前段时间老马好像回来了,还去了一趟翠月湾,可惜没碰上。”
    钟逸垂眼晃了晃杯中酒液,面色愈发滞涩,声音险些给音乐覆盖:“我听方sir说了,那天我刚好休假。”
    老马的事有点复杂,钟逸既是受害者之一,它也间接导致两人分手。
    谈迎回过味来,也许分道扬镳的人无法再度站到同一阵营,连结成受害者联盟也不行。
    “你别多想,我只是随便提提,过去就过去了。”
    钟逸默默啜了一口酒,“准备回来呆多久?”
    谈迎说:“说不定。”
    那双熟悉的眼睛浮现比酒吧照明亮堂许多的光芒,差点蛰伤了她。
    谈迎马上说:“说不定明天就回去。”
    钟逸自嘲一笑,似乎对着酒杯低声说:“对不起……”
    谈迎也看着她的酒杯,仿佛它可以是一个“冥想盆”,装载她的过往,替她分担满腹心事的重量。
    她仰头一口气干完酒,跳下高脚凳,稍转向,可能这是分手以来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钟逸,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不然除了这三个字,好像没什么话可说。”
    她像给他剥开了一颗洋葱,钟逸眼睛不太好受,明明他才是厨子,是他把食材递到她眼前。
    不等他回答,谈迎离开了酒吧。
    车厢给夏日余温烤得闷热难耐,风扇第一口风既暖又吵,谈迎随手拧到最大,往扶手箱放手机时那杯本属于周寓骑的清茶闯进眼帘。
    开封这么一小段时间,应该不至于变质。
    谈迎便捞过吸了一口,常温无异味,还好。
    都说茶可以借酒,那小屁孩不知道可不可以解初恋失败的余醉。
    谈迎重新拿起手机,断片似的想起来酒吧的缘故,顿了顿,只是在上面找了一个代驾。
    谈迎已经将近17小时没有回复。
    周寓骑昨晚9点半以后叫她出来吃宵夜,印象中谈迎饿得挺快。
    但谈迎没有吱声。
    今早他照旧“请早安”,过了她的早午饭时间,依旧杳然无声。
    周寓骑昨晚的事处理得不太好,但实在想不出周全的方式。
    他并非追求完美,只是想跟谈迎呆一起,不念过往,不慕未来,轻轻松松过好当下。
    周寓骑决定去她家找她。
    刚一开门,他的“影子”缀了上来。
    余菲然已经从翠月湾过来,放下准备敲门的手,“真巧。”
    周寓骑顿了顿,留门开着,“你要进去吗?”
    余菲然说:“你要出去?我跟你一起。”
    “我要出去办事,”周寓骑不经意皱了皱眉头,到底缺少几分心机与耐心去掩饰,“回来再找你。”
    余菲然冷下脸问:“去找昨天那个女人?”
    周寓骑从口袋掏出钥匙,递过去道:“给你,怕你临时要出去,反锁一下就好。”
    余菲然没伸手。
    她在家也是备受宠爱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等无视。
    “我从苍城大老远飞过来,人生地不熟,你真的打算丢我一个人在这里?”见他似有松动,她趁热打铁道,“我可真是第一次见你重色轻友。”
    第22章
    余菲然若是普通朋友,周寓骑和她的关系不至于这般僵硬微妙。
    但偏偏事不如人愿。
    周寓骑赌气来云岚岛之前,周致霆给他三个选择——
    一,滚回学校,把该读的书读完,像他一直以来的那样。
    二,跟他一起,像余菲然一样,学习管理家里的公司。
    三,结婚生子,跟知根知底的余家联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把人生大事办了。
    总之就是不能像现在这样整天无所事事。
    周寓骑以为余菲然跟他同龄,从小一起长大,会同他一起反抗这种盲婚哑嫁的老传统。
    但余菲然没有。
    余菲然说可以。
    她可以和周寓骑结婚。
    周寓骑错愕之后苦口婆心,想劝她同上一条船,但收效甚微。
    余菲然很冷静地告诉他:“一起长大的其他哥哥姐姐跟我们年龄差太远,难道你现在才看出来,只有我跟你才最合适吗?”
    是的,她说的是合适,并不是谁喜欢谁。
    利益所致,估计他们互相看不上。
    余菲然曾嫌弃过周寓骑曲高和寡,跟她们这种按部就班长大的孩子不是一个路数。
    周寓骑倒没嫌弃她,而是对她知之甚少,最多的故事都是跟她的男朋友们相关。
    周寓骑一气之下飞来了云岚岛。
    在国外司空见惯的gap year,对周致霆来说是不可理喻、不孝、丢人现眼。
    如果周寓骑从小到大就是扶不起的阿斗,现在继续废物下去,周致霆估计不会反应过激。
    这样的废物二代周围太多了。
    但周寓骑不一样,哪个骄傲惯了的家长能一下子接受一帆风顺的天才儿子突然泯然众人?
    这位父亲绝不容许。
    这位父亲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既然遣余菲然过来“打探敌情”,后续跟进一定不会少。
    周致霆的电话这不就来了。
    “菲菲过你那边了,你呆的时间比较长,她人生地不熟,又是一个女孩子,”周致霆尽可能平心静气,免得儿子撂挑子,在外面面前失了周家的风仪,“你照顾好她。”
    周寓骑抬眼看了余菲然一眼,人家一个公司都能照顾得过来,哪需要他这种“幼稚小孩”莫须有的照顾。
    余菲然稍稍歪了下脑袋,用低沉而礼貌的声音问:“找我的吗?”
    周寓骑出了阳台讲电话,反手拉上推拉门。
    户外酷暑将他闷出一身薄汗。
    “你让她来的?”
    周致霆说:“你这话说得好笑,菲菲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哪是旁人随便能说动。她比你成熟,做一件事一定有她的理由,你跟着人家多学点。学习人家比不过你,人情世故可比你周到。”
    周寓骑冷笑道:“不然你们也挑不上她是不是?”
    周致霆胸腔似乎滚着熊熊怒火,沉默便是忍耐,也许下一瞬就要爆发。
    但他只是说了句“你妈想跟你说”,然后听筒传来的声音便换了主人。
    “阿骑啊,”白韵的嗓音如名字一样温婉动人,“你爸的话听一半就可以了,别全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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