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做可能被爱人误会的事呢?
这甚至有可能是菈雅对众人忠诚的考验。他们不想也不愿去触这个雷。
白衣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周家的血脉决定了他的忠诚,与菈雅的感情决定了他不会轻易背叛。
作为外来的、被监督的对象,即使去掉他,对乐园的正常运行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更何况,白衣的确是极佳的管理人才。
“作为临时的管理者么?我同意。”羽亦钧说。
“附议,且让他试试。”周执彧点头,“若是行差踏错半步…我会亲自杀了他,替周家人正名。”
“只有你没资格说这话……你个二五仔。”
白咲鸥嫌弃地扭过头不看他,视线去寻乌洛波洛斯,见他微微点头,才道:
“行吧,那就这人了,反正有我们盯着呢。”
“让一个背叛了我主的人管理乐园?你们有毛病吧!”
老刘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几个人。
之前他对白衣的印象有多好,现在就有多糟糕。
由这个背叛者代管乐园?老刘不能接受。
他皱眉,将手里的保温杯掐出几道印子,恨声道:
“你们把我主置于何地!她才刚走啊!”
白咲兔一直在试图感应菈雅的存在,闻听这话,忍不住抬起头来。
“我相信,一切都是我主的安排。”
双手交握胸前,白发红瞳的少女语调清冷:
“既然这个人是菈雅姐姐要复活的,就说明他还有用。”
“我劝你们不要故意给他使绊子。”白咲兔用看物品一样的眼神看着白衣:
“他是为我主所有的,任何人不得私自毁损。”
“这自不必你说。”乌洛波洛斯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想着菈雅对白衣的重视,他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蛇箱,瞬间爆发出海量的可怖杀意。
“如果我主回不来……我们就都给她陪葬吧。”
那杀气阴冷锋锐,宛若实质,无差别地刺穿在场的每一个人。
“好!这才像样!不枉主上那么疼你!”
程雅雅破涕为笑,第一次觉得这个冷冰冰的男人配得上她的主。
她已经为自己想好死法了,宫殿庭院里那棵老树就不错。
程雅雅的笑容病态而偏执,让人心内生寒。
一旁啜泣的李易之被激得抖了抖,缓慢地挪到棺木另一端,继续抽泣。
对不再相信家庭的少年来说,偶像和信仰就是他的生存支柱。
现在,他的天塌了。
在巨大的悲痛中,李易之意识到,菈雅对自己并非只是憧憬的偶像、尊敬的主上。
她还是他深深恋慕着的女人。
是因为菈雅的平易近人吗?在李易之看来,她并非是高居云端的神,而是和他一样的人。
他们一起补番,一起打游戏,凡是收来的模型手办,必互通有无。
两人就像末世前再普通不过的挚友,互相倾诉着感情,交换着快乐,时不时嘲笑对方的沙雕。
正是这份容易接近,让李易之得以了解菈雅非神性的一面。
会为了收到偶像的美丽周边而开心得像个孩子,也会傻傻的给自己的马甲写歌,因自己的采纳翻唱而欢天喜地,恨不得向全世界安利自己。
和他一起时的菈雅,是那么的可爱、单纯,就像漫画里的天降系女主,活泼温暖如同太阳。
但当她严肃起来时,却又有着统御一切的魄力,共情苦痛的慈悲,决断是非的果决。
可爱又可靠,近乎无所不能……这样的菈雅,却偏偏只崇拜自己一人,狂热而深情。
哪怕那只是他用来发布翻唱的马甲账号。
李易之怎么可能不对她心动呢?
只是可惜,他意识到的太晚了。
如果她能回来就好了。李易之想。
这次,他一定会对自己坦诚,做一个勇敢的人。
他要去追求菈雅。不是以偶像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普通追求者献上爱慕,祈求她的垂青。
李易之会有这个幸运吗?
不知道。至少乐园最可靠的占卜师不知道。
青筋迸起,星占还在不死心地掐算着,崩裂的指尖不断滴着血。
他的眼球因高压而外凸,像是要压榨出每一份潜力。要么算到,要么把自己算死在这里。
乌洛波洛斯实在看不下去了,边为他施展治疗的咒语,一边劝道:
“别太勉强了,这里只有你最擅长占卜,复活我主还要靠你处理。”
空茫的眼逐渐聚焦,星占对上乌洛波洛斯关心的眼神,心中突然好过了些。
这就是同伴吧,他想。
自己舍不得这样的同伴,那他的主人菈雅也会一样。
她应该只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时无法走开。自己要做的,就是算到那个阻碍。
然后,与同伴一起摧毁它。
让她回家。
“我明白了。”星占说,“我回去查查图书馆,说不定有什么别的法子。”
乌洛波洛斯点头,招呼大家散了。
人们去想自己的办法,离去得毫不犹豫,丝毫未将那个被排斥的人放在眼里。
贞松劲柏,沉水深庭,清幽悲寒之至。
偌大的空庭,最终只剩下白衣一个。
推开书房的门,看着雅致古朴、无一处不合心意的陈设,白衣蓦地放松些许:
她为他考虑的如此周到……或许,她真的会回来呢?
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比他们的承受能力还要更多一点的时间,只多一点点。
想起菈雅劝周谈去乐园的场景,白衣心下唏嘘。
她真的已经给过机会了。
可惜,周谈没懂,而那时的他也没真正明白。
现在懂了,却也晚了。
他和她在某种程度上相合,又在某种程度上错过。
菈雅不是轻易放弃生命的人。能让她做出牺牲的,只有比牺牲更大的利益。
自己的加入,会是她不惜生命也要得到的吗?
白衣不知道。
但是,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
只要她要,只要他有。
身着长袍的术士推门而入,手上是需要乐园决断的材料。
拿起羽毛笔,白衣坐上办公椅。
像是一只自愿住进笼中的鸟,叼着他用于求偶的尾羽。
—
此时此刻的彼方,阿伟在沙漠边缘找到了一身狼狈的周谈。
尽管他的身躯已恢复如初,精神却极差。
像一棵脱去了水分的枯木,被不知道什么执念吊着一口气,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乍一看,竟是比恢复之前的状况还要糟糕,更加不像个活人。
周谈的身边有黄沙和狂风,唯独没有白衣。
阿伟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坐实了。
他闷声不吭,只把周谈往车上扶。
该知道的,临行前的白衣都已和他交代过了,阿伟觉得自己没资格说什么。
“这个可悲的末世里,谁不是在不断的失去呢?我又凭什么例外。”
白衣这样笑着宽慰道。
“就算我不在了,你们也要走下去。”
“只要F42区还在,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是啊……周谈还在,F42区还在。
一切并不是没有希望的。阿伟想。
但周谈的心里是清楚的。
从那一瞬间的动摇开始,他的人生便再也没有希望可言。
两个相爱的灵魂化作微尘,随着风沙远去,再无踪迹。
周谈的嫉妒与偏执,毁了白衣,毁了她,最终也毁灭了自己。
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
“等一下。”
在阿伟准备驱车离去前,周谈叫住了他。
这个落魄的男人下了车,撕下自己的兜帽,拢了一捧黄沙进去。
金绿色的晶核发出淡淡的光,向他体内涌去,随即碎裂成千万碎屑,落进那捧沙里。
黄沙遍野,沧海一粟。
破旧的越野车从沙漠驶离,拖出一道孤寂的轨迹。
周谈紧紧地抱着那捧沙,就像将自己两个最重要的人抱在怀里。
——
白衣和菈雅真的是天生一对,心有灵犀
周谈准备来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