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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时意的指尖微微摩挲过纽扣表面,心念微动。
    只是那时候还太小了,她连那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就像是流星划过天空,非常短暂的一瞬,就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乃至到现在,即便让苏时意努力回想,她也难以搜寻到太多记忆。
    唯一留下的痕迹,大概就是她手里这样东西。
    苏时意微微垂下眼,最后将那枚纽扣妥善地放回包的夹层里。
    她拉上眼罩,调低了座椅靠背,困意便阵阵袭来。
    这一觉,苏时意睡得很沉。
    整个梦境像是零散的碎片拼凑而来的,时断时续。
    大概是因为那颗钻石纽扣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她的包里,勾起了苏时意尘封已久的回忆,让她又梦见了小时候的那个人。
    这一场梦,让苏时意想起了很多儿时被遗忘了的细节。
    那时候的苏时意刚被亲戚送到福利院里,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小乞丐,福利院后那片荒废已久的水库,是身体里那个孤独灵魂的栖息地。
    可那天,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入侵者。
    她又回到了那片隐秘的水库里,看见那块巨石旁躺着的,不知生死的那个男孩。
    他的眼睛上依旧蒙着白布,面容在一团云雾里朦胧不清,始终看不真切。
    那年是深秋,梦里的风也一样萧瑟。
    她一个人努力带着笑脸,在这个城市中踽踽独行时,忽然发现了一个似乎比她还要可怜的人。
    于是,两个孩子在钢筋水泥的冰冷城市里,一步一步地走。
    他在商场门口举办的速算活动上,轻松就赢得了一等奖,看得苏时意目瞪口呆。
    那也是她第一次对同龄人产生出一种崇拜感。
    梦里,他站在楼宇的缝隙之中,斜阳的余晖映照在他眼前的白布上,露出的半张脸的线条精致漂亮。
    苏时意想,她得把这个小瞎子平安地送到警察局去。
    不然这么聪明的脑子,多可惜呀。
    她兴致勃勃地问他:“喂,你这么厉害,以后应该能赚很多钱吧?”
    他的表情很淡,一副少年老成的气息,说出来的话也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那时候的苏时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钱怎么会容易得到呢?
    如果那么容易的话,为什么孟锦书会差点被医院赶出病房,为什么她会被亲戚避而远之,送到福利院里,为什么她拿不出医药费。
    苏时意小时候的愿望有很多,都很幼稚,而且大多数都能依靠着金钱完成。
    比如那个时候孟锦书不让她吃冰淇淋,她就想每天都能吃到一盒草莓冰淇淋。
    小时候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养狗,她就很想养一只狗,最好是一只大狗,这样就能在他们家守门,省得总有喝醉了的男人半夜来敲他们家的门。
    她还说想要一个庄园,里面种满了各种珍稀花草,时刻都能采来新鲜的材料调香。
    .......
    等等。
    像是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苏时意的瞳孔陡然收缩。
    那个猜测细想起来太过不切实际,太过巧合,以至于让人实在难以相信。
    就在这时,手机一阵阵剧烈震动起来,像是试图帮她印证着某种猜想。
    连续几条微信,都是闻凝发来的。
    闻凝根本顾不上打字,直接发来了大段大段的语音。
    “听我哥他们说,当时殷总是自己从绑架犯手里逃出来的,是有人把他救了,送到了警察局。当时殷总的眼睛伤得很严重,失明了有一年多的时间才治好,治好了之后色盲才成了后遗症的,好了之后他就一直在找一个人。至于后来殷总去了美国,就再也没跟哪个女人走得近过了....”
    说到最后,闻凝大胆猜测道:“所以你说的那个什么初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小时候救了他的那个人?”
    第53章 正文完
    夜里,飞机准时降落机场,淅沥小雨簌簌落下,层层冲刷洗礼过透明的玻璃窗。
    是许恒瑞开车来机场接的苏时意。
    “苏小姐,殷总临时有一场紧急会议,让我先送您回去。”
    苏时意盯着窗外的雨幕,终于回过神:“好。”
    她的心都是乱的,各种念头充盈在脑海里,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殷延。
    她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
    怎么就会是他呢?
    脑中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地闪过,车内一片安静,苏时意在后排忽然出声。
    “许助理,之前我找到李欣慧的事,和殷延有关系吗?”
    许恒瑞正开着车,没想到苏时意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一时间卡了壳。
    车内短暂沉默的那几秒,苏时意就知道了答案。
    是他,都是他。
    她深吸一口气,“他什么时候回来?”
    许恒瑞连忙答:“殷总应该很快了。”
    殷延的家在一栋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楼层很高,装修风格和他在北城的时候所差无几。
    应该是他很多年前就住在了这里。
    苏时意换了鞋,在客厅里看了一圈。
    房子里有很多十一的东西,墙上还挂着十一每年过生日拍的照片,大概是整栋房子里唯一的色彩。
    她当时以为,那个小男孩就是瞎子。
    而殷延只是无法区分颜色,所以她从没过多联想过。
    而且,在苏时意的潜意识里,她一直都觉得,她和殷延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白熙,他们恐怕这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苏时意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原来相遇得这样早。
    原来,早在她尚未成熟时,他们的命运里就早就埋下了这样的羁绊。
    像是某种奇异的直觉,苏时意走进他的书房。
    书架摆放的井然有序,偌大的书桌上空空荡荡,下面还有两个抽屉。
    她鬼使神差地拉开一个抽屉,就看见抽屉里,放着一个黑色笔记本。
    苏时意指尖发颤,拿起那个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一张被剪裁过后的北城地图,是专为盲人设计的,摸上去凹凸不平。大概是因为被人摩挲过了太多遍,上面的字迹隐隐都有些被磨平了。
    能感受得到,他辨认得很辛苦,很艰难。
    笔记本的第二页,密密麻麻地画出了无数条他们可能走过的路线,以警察局为终点,倒推着寻找有可能的起点。
    不知道他曾经多少次试图找到相遇的那个地方。
    多少次试图找到她。
    难怪。
    猛然间,苏时意忽然又想起,那次在福利院的水库外,殷延就站在那里。
    他转过头看她的那一眼里,很深很沉。
    她那时尚且读不懂的情绪,此刻终于破开云雾,清晰明了。
    十一,她遇到殷延的那天,是深秋。
    好像...就是十一月。
    所以他养十一这么多年,是因为他们短暂在一起相处的那天里,她随口说过的那个愿望。
    她小时候不曾完成的心愿,他在还未找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替她完成。
    而且,早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她了。
    在她和殷家与白熙之间,他从未犹疑过。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是两行新的字迹,苍劲有力。
    她不记得我了。
    我会让她永远记住我。
    泪水骤然从眼角滑落,砸落在那行字迹上。
    苏时意已经彻底坐不住了,她站起身,遵从着那阵冲动下楼,想要去找殷延。
    她等不及了,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问他,好多事想要和他确认。
    就在苏时意打开门,准备去找殷延时,门外的电梯门就发出叮的一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男人颀长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眼前。
    看见苏时意出来,殷延的神情也愣了一下。
    “怎么出来了?”
    “殷延.....”
    苏时意怔怔地看着他,面前的面容与记忆中那模糊的半张脸慢慢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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