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顿简简单单的面叶汤,算是做到了大家心坎上,一碗过后,大家对寻月棠虽还有防备,脸色却好了许多。
有人亮出空碗,问:“小娘子,还有多吗?”
寻月棠笑眯眯接过,利落地添了一碗,“管够的。”
今日饭食备得多,大家伙都起底吃了两碗,一群人饱食后道谢离开,结队去了校场。
“谢三哥,怎么还不来呢?”
寻月棠瞧了瞧几乎空了的锅子,心里发急。
——
“都怪你都怪你,什么图非得现在看,这下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二人方才一同看地形图,探讨过酣,一不小心错过了饭点,从来都是赶着第一波抢好饭的林勰烦不胜烦,拉着谢沣小跑,一路絮絮叨叨。
“赶不上便赶不上了,”谢沣不情不愿地跟着迈大步。
林勰急得很,“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年纪小,还要长个子呢。”
谢沣今年二十又六,比林勰虚长个一岁。
虽林勰说他还能长个子纯属无稽之谈,但营里确实有些小子不过十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之前领兵,粮草吃紧,好饭不多,谢沣便最后去吃,尽量将荤菜留给旁人。
至于开设将军私灶,那就更不会有。
这大约也是他领兵时日并不长,却颇有威望的原因之一。
“李伯,周婆,还有饭吗?”
隔的老远,林勰就敞开嗓子开始喊。
李伯周婆也已经用完饭,连碗都已经刷完了,此刻正坐一处择菜,笑着回:“有呢有呢,总饿不到我们子修。”
他俩人原是上京谢府的仆人,后来谢沣接皇命做州牧,二人就跟着一道回了登州老家。
他俩几乎看着林勰长大的,自然亲近。
“还是这边好,”林勰撒开谢沣进门,接过面碗就开始吃,“太好吃了李伯,几月不见,您手艺越发得好了。”
李伯正待说什么,寻月棠就也从后厨端了碗出来,笑着放到了谢沣面前:“谢三哥,快些用饭吧。”
后便欠身退出去,与李伯他们一道择菜去了。
谢沣看了看眼前面碗,又看了看外头坐木杌上静静择菜的寻月棠。
此刻日头已经挂得老高,灼灼日光洒到寻月棠身上,照见鸦鬓云颜,挽袖子露出的一双腕子又白又细。
白得有些晃眼了。
谢沣慌忙回过了头。
“你这个,怎么跟我的不一样啊?”林勰伸筷子扒拉着谢沣的面碗。
自己碗里就一勺肉酱,几棵青菜,一碗面片,虽说也挺香的吧,但是跟谢沣的比就差多了。
人家碗里肉酱虽然少,却多了肉块,还有一个荷包蛋,也不是面片,一看就是手抻的面条。
抻得真细啊……羡慕,想吃。
想到谢沣一向不重口腹,与自己这个俗人不一样,他直接开口:“咱俩换换。”
谢沣如往常一样同他换了。
远处的寻月棠瞧见,张了张口,终是没说什么,复又垂下了头。
——
入夜,寻月棠宿在了西苑,里头还住着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那二人得知寻月棠腿脚不方便,便打了热水送到了她屋里。
洗完后天也还早,三人盘坐在榻上聊天。
“听口音,你们也不是本地人啊,”房里无茶,寻月棠给二人各斟了杯白水。
圆脸的姑娘说:“我叫庆华,幽州上京人士。”
瓜子脸的姑娘道:“我也是上京人,叫香云。”
寻月棠抿了口水,觉得不理解,上京城是国都,顶顶繁华的地界儿,二人正值妙龄,如何就想不开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处?
“我是郓州人士,此番是逃难来的,蒙军士相救,就在此处落了脚。”
这个样打得好,庆华和香云也交待了自己的来处。
原来这俩都是圣人赏赐给登州牧,兼也是凉州定北将军谢沣的人,从幽州教坊司里挑来送到了登州。
送人来,也并非是要将军成家,只是做绵延子嗣之用。
庆华笑笑,“我们俩人,无父无母无兄弟,三代内无难缠亲戚,家世清白。”
寻月棠听着皱了皱眉,谢沣这名,有点耳熟。
“还不单如此呢,”香云见寻月棠一直喝水,就把自己剥的几个生瓜子塞她手里,“我们俩都是性子弱的,说好听点叫好相与,说实在话就是好欺负。此时不会给将军惹事,之后也不会与大夫人起龃龉。”
寻月棠掂量着手里的生瓜子,心说她俩确实是挺好相与,也体贴,谁不喜欢呢。
看得出庆华是挺豁达,她说:“若不然,我们俩才貌都不拔尖,如何能被嬷嬷看上,摊上这种好事?”
听了这话,寻月棠来了兴趣,凑近了问:“将军待你们是不是挺好呀?”
二人掩唇笑,“面也不曾见,将军接了旨就把我们安顿在这里。”
“那……那岂不是守了活寡?”
寻月棠生平最见不得这个,她曾也有个性子极好的邻居,嫁了个货郎,一年到头守活寡,没见着钱,更没见着人。
有次同在南墙根儿上晒日头,跟她说,“月棠,嫂子昨天去河边濯衣,路边有群鹅,公鹅就在前头走,母鹅在后头叫哥哥,挺有意思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