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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道:“圣人原先与我可没有这般疏离,想要做未婚夫妻,反倒客气了。”
    这样依赖亲密的动作,折磨的原是皇帝,她这样的角度,又是那样润泽的唇,媚□□使,很难不叫人生出绮念。
    “夫妻相敬如宾,原是应该的。”他听见她的笑,面上却淡淡,他知道瑟瑟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与卢照风有什么,只是生气与吃醋总是一个男子克制不住的:“瑟瑟与随国公他们说了么?”
    杨徽音正想追究阿爷如何拾得她饰物,又如何知道她与圣上之事,但想一想他如今的别扭,不禁莞尔,点了点头:“我说得含蓄,但爷娘应该是晓得了,所以我都不敢回家,直接用了公主娘子的马车回宫。”
    她不好说杨谢氏对皇帝的嫌弃,回府之后想来阿爷也会对她解释,手上有一搭无一搭拨弄皇帝浴衣的系带,她碰一碰便明白,圣上知道她在,即便是夏日沐浴也不好穿得过分清凉,因此她也不担心会不小心与他坦诚相见。
    “随国公知道瑟瑟要入宫,难道还敢斥责你么?”
    圣上抚摸着她的发丝,随着那少女手指的拨弄,面上竟然有些过热的红,他深吸了一口气,铁了心将她挪得远些,当真要与她楚河汉界。
    “阿爷他不敢,只是我自己不好意思,可圣人怎么还在呷醋,”她枕在瓷枕上,盯着他看了许久,无奈道:“我以后再也不去会大理寺卿了,好不好?”
    杨徽音想,以后圣上若要明旨令她入宫,恐怕大理寺卿这辈子都不敢私下再见她了。
    “朕看起来很像是吃醋么?”
    圣上头痛于她像是黏人的鸳鸯一样锲而不舍,又依附过来,神色却柔和了下来,“瑟瑟,外面的风凉了许多,只怕要下雨,你该回去了。”
    晚间说不定会有风雨,夏日有雨总是叫人高兴的,能获得片刻凉爽,然而圣上却并不愿意叫她冒雨返回。
    “我这一日起起伏伏,累得紧呢,圣人教我再靠一靠。”她起身看了看外面,觉得风雨还早,于是在他面上亲了亲,又靠在他怀里说话:“圣人不生气就好,我都没生气圣人先一步同我阿爷明说,圣人也不许生气那一点事了。”
    朝阳长公主是圣上的妹妹,圣上也自有亲近的父母姊妹,告诉他们理所应当,但他却许诺过,不会立刻告诉随国公。
    “这便累了,日后做了朕的妻子,只怕瑟瑟比这还要累许多。”
    圣上捏了捏她的脸颊,今日的力道略重些,“朕从不曾对随国公多说一句,不过是他突然来禀事,无意间瞧见朕送你的珠玉遗落在榻上,自己猜出来的。”
    他们之间时常待在一起,杨徽音也忘记到底是哪一日作画,被日头照得犯懒睡去,将珠串遗落在圣上书房,皇帝想来也没有注意到。
    她贴身的珠串落在皇帝的榻上……阿爷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她与圣上的关系。
    虽然说,他想的那些事情可能确实在他这个女儿身上已经发生过了。
    她一时讷讷无言,略有些不好意思:“阿爷的眼力和记忆力可真好。”
    连她这个正主都有一点忘记这个珠串的存在,但是阿爷却还记得这是女儿的东西。
    “朕也不算是……太生气,瑟瑟与旁人交好,朕不该干涉。”
    圣上自觉颊侧必会有她留下的口脂,那似麻似酥的柔软触感,令他颈后也有些许的热,他的手臂慢慢收紧,在她额头浅啄一下,“不过是希望瑟瑟将心略分一些在朕身上,不要总去瞧那些不相干的外人。”
    杨徽音知道圣上分明要哄一哄才会好,却一定要在这上面维持颜面,她又不是喝醉了,怎么记不得陛下对那些有意结亲者的态度?
    又不是寻常男子,说话没什么可疑心的,不过是因为她来哄才这样好说话,要是她真的不来,圣上还能这般大度么?
    但是圣上能这样说,她又满满喜欢,他总是这样一点都不肯问,只是自己默默不喜,虽然很头痛要自己及时察觉这样的心情,不能据实以告,可也是待她的纵容。
    “圣人到底还醋不醋,嘴这样硬,”杨徽音轻声道:“要是想出气罚我,我去再抄五页陛下的名字,一定认认真真,好不好?”
    她原先做错事,圣上总会要她抄字,只是与她换了身份,有情男女,便是她有错,也舍不得这样罚了。
    “罚是要罚,但今日朕要换一桩。”
    圣上垂头去看她的眼睛,她这样信赖地躺在他的榻上小憩,要是不做出一些辜负她这样信赖的事情作为奖励,真是有些煞风景。
    杨徽音已经彻彻底底清醒过来,她像是抚平鸳鸯的毛一样哄顺郎君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按在她腰间的手,与圣人那幽深的目光。
    灯烛之下,他凝视许久,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教他看得面红心热,羞得低下头去,连呼吸都带了怯。
    真是奇怪极了,她本来见了情郎沐浴,又好说话得紧,生着气、吃着醋也不见对她怠慢,才有心调戏采花,但是到最后还是道行太浅,采花的贼反倒是被人给采了。
    “圣人要做什么?”
    她心头微颤,欲语还休,生怕他本来没有那样的意思,最后却勾着他想到那里去,但又有一点担心,在引颈受戮之前还是最后挣扎了一下:“圣人不能打我,否则我就生气了。”
    圣上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话,低眉一笑,轻声道:“瑟瑟,外人皆知,立后诏书审议,宰相们又能有什么不同意的,朕连册后的正副使人选都预备好了,你便是生气又能如何?”
    杨徽音也知道,她沮丧道:“我不能拿圣人怎么办。”
    她闭上眼睛,直起身轻轻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委屈道:“我又不是自己情愿去的,这样可以抵过么?”
    这样的浅尝辄止,平日里她给予的比现在赔罪都多,圣上自知她不喜相强太过,不过是揽她入怀,叫她感受自己胸怀的过分暖热。
    “但朕不愿意叫瑟瑟生气,”圣上低头亲了亲她的发心,“这一次便罚瑟瑟替朕料理头发,利息以后再讨。”
    皇帝沐浴也是讲究的,若不是她执意要到内殿等着自己,他便披头散发出来了,然而遇上她,总得衣冠整洁些才好。
    杨徽音枕在圣上胸口,圣上每每在她面前退让,总会说一句“下不为例”,但是这一回却没有,这样的事情想来圣上也绝不允许会有下一回。
    圣上扬声吩咐内侍送了擦头发的巾帕温水与梳篦过来,她跪坐在圣上身前,要去取他束发的簪,却听见圣上当着内侍与她笑言。
    “等大婚后为朕生一个皇子,这债便算是两清了。”
    何有为低下头去,圣上今日心情直到遇见杨娘子与大理寺卿私会之前都是十分和畅的,如今杨娘子三言两语又哄得好,以后入内廷执掌,该如何伺候好这位皇后,内廷的女官内侍也该掂量一二了。
    她刚在皇帝的近侍面前耍了威风,现在当着旁人倒不怯场,拿了刻字的木梳,不满撒娇道:“圣人怎么知道便只有一个,万一有别的,那郎君要如何答谢我?”
    圣上倒也不生气,只是吩咐内侍们下去,由着她细细梳理服侍。
    何有为做了手势,让内侍们一齐下去,他本来是该低头躬身而退,然而等踏出殿门之后,他借着取伞之机,稍稍逗留片刻,隔着映着折枝花卉的窗纸,内里昏黄灯烛下,一个纤弱的少女,正跪坐在男子身前,为他一下又一下梳理发丝,两人似乎还在低声细语地温存。
    温馨而缱绻。
    大约是嫌弃陛下身形的高大,打理起来必须跪直,很是吃力,她轻轻去按住圣上的肩,叫他不许过分挺直脊背,增大她的难度。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渐次磅礴起来,那一声惊雷,几乎将少女的惊呼都掩盖过去,殿外的昏暗黑云,愈发显得室内身影清晰。
    她似乎是怕极了,承受不得这样的惊吓,双手在天子发后环住,跪坐也不如方才笔直,哀哀低泣不止,惹人怜爱。
    虽然这令人称奇,杨娘子的娇气并不在这上面,明明她不是很怕打雷的人,但真假与否又有什么要紧。
    何有为笑了一声,雨这样大,杨娘子今夜怕是走不得了。
    底下的内侍却有些犹豫,请示内侍监道:“总管,夜里可要备些水?”
    皇帝饮醉了酒尚且可以顾忌杨娘子年纪心性,勉强自持,大家心里已经有数,如今又有以杨氏女为妻之心,自然不会如宠幸宫人一般随意对待,帝后未成婚而有子更是天大的麻烦,就是寝在一处,圣上恐怕也不得恣意。
    但是不备……万一圣上有心要享受些闺阁里的乐趣呢?
    当年太后怀有朝阳长公主,不能完全侍奉上皇枕席,夫妻夜里也是要用水擦身的,不过太后当年为中宫,已经是二十余岁,对男女之乐是看得开的,又已经与上皇做了许久的正经夫妻,比圣上与杨娘子自然是不同。
    “还是备着好了,”何有为瞧了一眼,窗纸上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或许是今夜心情甚好,还调笑了两句:“圣人如今又不是没有这份心思,往后备水的日子只多不少,咱们练一练也是好的。”
    杨徽音仰枕在榻上,侧身去躲避,她想去横皇帝一眼,却最终却因为含着泪的媚,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玉兔战兢,为着骤雨而凉下去的内殿,也因为不知所踪的心衣。
    他想握一握那里,其实虽然会羞,但要是和她说好,倒也没什么不情愿,可是那样猝不及防的亲密,把人吓都要吓死。
    “郎君怎么那样坏!”她的声音满是委屈,“说好的给你梳发,圣人怎么这样耐不得?”
    她在他面前跪直,少女心怀的气息萦绕于首,圣上不觉便又靠近,隔着心衣,亲了亲。
    那是少女难得被人碰触的地方,她猝不及防,如遭雷击,骇到没了力气。
    圣上却并不怜惜她的哭泣,仿佛是今日的醋意未消,冷着心肠将人放到榻上,不再隔衣相触,索性解开,实打实地爱怜了一回。
    “我又没有生养过,哪里来的……圣人这个年纪还要乳母不成?”
    杨徽音自然也听见了外面的雨声,知道自己走不脱,按住自己的裙裳低声抱怨,不免后悔方才对皇帝的轻薄——比起男子,她那一点手段根本算不了什么。
    “随国公现下不知在心里将朕骂了多少回,瑟瑟难道叫朕枉担虚名?”
    圣上方才一偿夙愿,见她裙裳完好,羞得遮掩身前,只留下光洁的肩背与他瞧,也肯哄一哄,放下来身段低声相求:“教朕再亲一亲。”
    她恼道:“明日要是热起来怎么办?”
    槐序以来,只要天气稍热,贵族女郎们都追求展露自己傲人之处,明天冷一些她还可以借口天气穿得严实,热的话再把自己包起来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不会的,”他怜爱地啄了啄她眉心,“朕有分寸,只求一近芳泽。”
    到底是她年少一心爱慕的君主,又许诺她婚姻终身,有时候她在男色面前也不能把持,容易心软,便讨价还价道:“那我令陛下如愿,圣人也解了衣衫,教我瞧一瞧,亲一亲。”
    她惦记这里也有许久,知他如今耐不得,便也硬气:“我要做圣人的妻子,内宫的事情须得听我的,圣人亲过的地方,我也要亲。”
    圣上有所求,自然不会再要求她正经、相敬如宾,便应了一声好。
    然而羊入虎口,她如笋一般被食,渐渐裙裳也保不住,羞惭不能自已,圣上却愈发得趣。
    终于她那哀哀婉媚的低泣似乎有些不对,圣上以为她不满没占到郎君便宜,反倒被郎君好一番轻薄,才堪堪停住,抬手去解自己衣间系带,意图安抚住她。
    杨徽音却侧过头去,似乎有些被用了强似的伤心,推他起开,泪落连珠子:“瑟瑟好脏。”
    圣上平日最爱重珍惜她不过,便是方才起了念想,也未解衣与她共欢,只当她面皮薄,受不住这样的亲近,心中不免愧疚,正要揽住她柔声安抚,由她处罚打骂时,稍挪了挪身子,却忽然顿住,有所明悟。
    ——她自己瞧避火图与话本动过凡俗念不假,但却未曾体会过这样,知道,却又不明白。
    其实正因为她还未真正与人结为夫妻,却已经渐渐开窍,只要悉心引导,得到最高的乐趣反而容易。
    当然他也没有想过,竟然这样轻易,可见是上一回自己太莽撞,瑟瑟本身还是喜欢的。
    杨徽音本来闭眼伤怀,却听见圣上忍笑的气音,一时有些羞怒,睁眼去瞧他,哭腔犹存:“人家都这样了,你还幸灾乐祸,你怎么笑得出来!”
    她反抗,却抵不过男子的力气,最终还是被人附耳说了许多夫妻隐私事。
    “不许你说了!”杨徽音颊上红意浮现,羞恼归羞恼,却又忐忑问道:“圣人真的喜欢我这样么,不是哄我的罢?”
    那他们成婚之后,紫宸殿得多送多少东西去浣洗?
    “瑟瑟动情之时美不胜收,朕自然喜欢,”圣上被她的迷茫与娇妩逗笑,羞她道:“不要郎君说,便去寻个说明白的话本子给你瞧一瞧。”
    “圣人别去!”她放下来一点心,却又觉得尴尬,“叫内侍和宫人们换一换,弄点水进来,我擦一下。”
    她倦极,外面又冷,根本不想沐浴,擦拭清洁也就够了。
    男子的劣根性起来,圣上也不免瞧她的笑话,半解了衣怀:“还要亲一亲郎君么?”
    她没有力气,却又舍不得她想要的好处:“那圣人一会儿揽着我时,教我抱一抱。”
    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她也不想再兴师动众地搬到侧殿去一个人睡,索性与他做比翼鸟相拥算了。
    圣上吩咐人进来布置服侍,知她疲倦,前后不过一刻钟,宫人便将一切收拾停当整齐,内侍们熄了灯烛,两人歇下安寝。
    禁宫丧失了最后一处宫殿的光亮,终于在滂沱的雨夜里寂静下去,急而密的雨幕将屋内的人与天地万物隔绝,正是好眠的时分。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忧愁,雨打在窗棂上,随国公府正房里的烛火也没有熄灭。
    杨文远本来想着是否该顾忌女儿的身份和日后荣华,多留宿在云氏那里几次,然而想一想,又怕杨谢氏多心,终究留在了上房里面,两个人对坐品茶。
    只是这茶喝得也满是苦涩,尝不出回甘。
    今日这样震动随国公府的事情,瑟瑟竟然没有回家,而是长公主用车马把她重新送回了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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