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芝谦虚地笑笑:“小娘子过奖了,这都是京都人尽皆知的事,算不得什么。”
姜妧摩挲着下巴点点头,转而又问:“那我再向你打听个事。”
“小娘子尽管问就是,奴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BBZL
她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陆绥与宫里的那位丽妃是何关系?”
这话说出口,舆内默了片刻。
岚芝微微诧异:“小娘子怎会知道丽妃?”
“自然是……从旁人那里听说的,不过他们话只说一半,我也是一知半解。”
姜妧诓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岚芝了然点头,忽而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
“小娘子,那位丽妃与陆将军的关系轻易提不得。”
闻言,姜妧和春汐异口同声道:“这是为何?”
岚芝抿抿唇,思索少许后低声道:“这位丽妃本名柳茜,自入宫后深得圣眷,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父亲原任中书侍郎一职,如今已官拜尚书令,深得圣人信赖,可若当初陆家两个男郎未曾战死沙场的话,想来这柳娘子也不会入宫了。”
“陆家两个男郎?”姜妧蛾眉紧蹙,“这又是何意?”
提起陆家儿郎,岚芝神色哀婉,轻叹一声后忆起往昔来。
“如今的陆大将军上头原有两个兄长,大兄名唤陆祁,二兄名为陆澈,兄弟三人岁数相差无几,大郎与二郎皆为武将,三郎则做了文士。想当年陆家三位郎君英俊无双,意气风发,三月三策马同行,引得多少娘子顾盼流连,任谁见了陆公和陆夫人不道一声好福气。
“柳家与陆家世代交好,那柳娘子与陆家三位郎君是儿时的玩伴,四人青梅竹马形影不离,少时倒还没什么,后来几人都长大了,少年情谊也变了样,大郎与二郎都爱慕上柳娘子,两家长辈也有意让柳娘子嫁入陆府。
“不过他兄弟二人并未因为这个互生嫌隙,而那柳娘子也一直未点明自己的心意,彼时正值突厥来犯,大郎主动请缨上了战场,结果遭到敌军包围,得到消息,二郎即刻向圣人请旨带兵增援,没想到,兄弟二人这一去便再未归来。”
讲到这里,几人皆是唏嘘不已。
岚芝又叹了口气:“两位郎君的死讯传到京城,陆公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间阖府上下悲痛欲绝,不等棺材运到长安,陆夫人就一病不起了。”
舆内气氛骤然沉重起来,春汐听得泪光盈盈,哽咽道:“好可怜。”
寥寥几句话,却已足够让人感受到这其中的惨烈。
姜妧忍不住也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奴也是听人家说闲话时偶然得知的。”岚芝复又抿了几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原来那柳娘子心悦的,既非陆祁,也非陆澈,而是陆家小郎。”
“你是说,陆绥?”
“正是,可那时候柳娘子的父兄皆认为陆家已逐渐衰败,便未再考虑与陆家结亲,而是强行送柳娘子入宫采选。”
姜妧蹙眉:“那陆绥对她又是何态度?”
“这个奴也说不准,不过坊间有人曾说,柳娘子入宫前夕曾去找陆将军表明心意,还想让他去柳家提亲,不料却惨遭陆将军拒绝BBZL 。”
姜妧垂下眼眸,长睫轻眨两下:“没想到他还当真是个不近女色的。”
岚芝笑笑,继续道:“柳娘子做了嫔妃不久,陆将军不顾父亲反对,决绝地弃文从武,陆将军一气之下将他赶出陆府,大骂他是不孝子,从那之后,父子二人似乎再未说过话。”
听到此处姜妧长舒一口浊气,叹道:“想想也是,陆公的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身为父亲,他如何还能放任自己最后一个儿子去送死呢。”
岚芝亦道:“是啊,不过陆三郎大抵天生就是做将军的料,上阵杀敌第一年便捷报频传,一举将突厥军击溃驱离,从那之后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圣人龙颜大悦,破格提拔他为一品辅国将军,百般恩宠,万般器重,可即便如此,丽妃与他之间的那些事,却是万万不能在圣人面前提起的。”
话说到这,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已十分清晰,姜妧一时间百感交集。
“虽未见过那两位为国牺牲的陆家儿郎,可我大抵也能想象到,那该是何等的忠良傲骨,真没想到竟会落得个如此结局。”
春汐早已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哭起来,抽抽搭搭道:“陆将军平日里看起来很冷漠,可我想,一直以来他一定很伤心吧,毕竟,陆家三杰就只剩他一个小郎君了。”
经她这一说,姜妧眼前不由的浮现出陆绥的模样。
从未料到,那样一个不苟言笑冷面寒铁之人,背后竟经历过这么多悲痛之事。
“万幸陆将军还有一个妹妹与他作伴,不过陆将军立功建业后便自立门户了,听说陆公不许他踏入陆府家门,也不许陆家小娘子与之往来,不过这些也都是传闻,事实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姜妧换了只手托腮,心头莫名有些感伤,身为旁观者尚且哀其所哀,更遑论亲身经历了丧子之痛,丧兄之痛的陆家人了。
见她神色凝重,岚芝面露愧疚:“怪奴不该多嘴,惹小娘子伤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