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生,她是你女朋友吗?
江予看她,一字一句:哦。你后来还打过我电话,我一直以为,你是头白眼狼呢。
江予!程若绪看着他,脸带上了怒意。
江予见她生气,笑得更加肆虐:这么在意接电话的是不是我女朋友,怎么,你吃醋?
话音落下后,周围陡然变得安静起来。
江予的话就像当头落下的一盆水,让程若绪瞬间清醒。
她看了江予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拉上门便走了。
第6章 致繁星
六
程若绪离开后,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江予立在原地,这才意识到屋里湿气过重,即使是仲夏的深夜,也显得过于清冷了。
东边的窗户敞开着,有凉风灌进来。他走到窗前,并没有选择马上关窗,而是靠在左边的窗棱上,从裤兜里掏出了包烟。
抽出一根,用火机点上。刺鼻的气味传来,渐渐驱散了周身的冷。
五分钟后,窗户斜对面的老楼里响起了脚步声。
大概是灯光昏暗,而那人又怕黑的缘故,脚步走得很急。终于,声音来到二楼,停在了某一处房门前。
楼里的声控灯亮了,浅黄的灯光充斥在昏暗的空间里。下一秒,敲门声响起来。
咚咚咚。声音很轻,带着克制。
过了半分钟,屋子里没有一点动静。对楼的人开始一边敲门一边唤声:奶奶
声音柔和细润,带着股奶气。
江予吐了个烟圈,笑起来。他想起很久以前,那人回家晚了,就会这样轻声轻气地敲门。大多数时候,奶奶已经睡着,她需要等很久才能等到里面的回应。
问过女生为什么不直接给奶奶家打电话,得到的答案是:奶奶耳背,老人机的铃声会调得特别大。之前有次半夜电话响起,奶奶从睡梦中惊醒,第一次发高血压住进医院。从那以后,程若绪便会反复叮嘱老人,睡觉前一定要将手机关机。
十分钟后,对面楼上的门终于打开。
江予听见程若绪的声音:奶奶。
是若若啊,若若,你怎么来了。老人的回应响了起来。
我今天跟朋友一起在这附近聚会,太晚了,想在您这儿睡一晚。
来,先洗个澡。床铺一直给你留着呢。对了,晚上吃饱了吗
随着门被合上,淡黄的光收敛,一切又归于沉寂。
江予手上的烟恰好点完。他将烟头随手摁在一旁的烟灰缸里,径直往屋外走去。
第二天,程若绪赖了会儿床,一觉睡到了十点,奶奶看她从卧室里出来,正准备转身进厨房:早饭已经凉了,我拿去给热一热。
若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对了,奶奶,我之前拿来了几本书,您放在哪?
奶奶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收在书桌中间的抽屉里,里面都是你以前的东西。
吃完早餐,若绪便开始在书桌前清理旧物。考试前一周,她向林稚借了本英语作文练习,某次若绪在奶奶家吃晚饭时,不小心落在了这里。
书桌的抽屉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五六本书整齐地堆叠着,林稚的书因为体积最大,被压在最下面。旁边是台数码相机,以前若绪喜欢摄影,常带着它四处取景,一转眼的功夫,竟然将这东西闲置了三年。
若绪掏出相机,连带着相机下巴掌大的照片掉落在地上。
她把照片捡起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照片泛着黄,看上去有些年月了。左下角的时间显示是三年前,若绪刚满十五岁,正在母亲工作的鸿铭初中上初三。那一年,她参加物理竞赛,获得了全市第二。学校通过初赛成绩,选拔出五位学生,去北京参加全国的比赛。
照片的背景是北京国际机场,几个初三生站成一排,每个人都笑得很灿烂。若绪站在左边第二个,更左边是带队老师,右边则站着江予。
当时的江予已经比若绪高出一个头来。清俊的男生笑着,一脸意气风发。他和若绪并排而立,左手很自然地搭在若绪肩上。
回忆起往事,若绪有片刻怔忪,心仿佛被一种柔软的感情松了土,又黏又涩。
从奶奶家离开后,程若绪又去了一趟江予的家。门已经紧紧闭上,她敲了会儿门,里面没有回音。若绪给对方打去电话,提示手机已关机,索性回到了头天去过的苏荷酒吧。
到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半,酒吧里冷冷清清的。门开着,炙热的阳光照进来,又迅速消融在空气里。周围是深色的木质墙面,将酒吧包裹成一个神秘的黑洞。黑洞的尽头是吧台,程若绪看见一男一女站在那儿,正在清理台面。
酒架前清点洋酒的女人听见脚步声,提醒道:我们还没营业,你晚上七点后再来吧。
程若绪在吧台前站定:我是来找人的,请问江予在吗?
听到江予的名字,吧台前的方煜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程若绪身上。
单单薄薄的女生,生了张明艳又耀眼的脸。才十七八出头的模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性感底蕴,衬着她明亮的眼睛,有种让人过目难忘的矛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