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颓丧地伏地叩首道:“草民僭越了,陛下赎罪。”
江停云的神色和缓下来,笑着道:“杨家主心系家族,自然值得体谅。刘肃暴虐,不但百姓,世家也是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到底怎样对家族最好,相信杨家主心中自有计较。”
刘肃在徐家吃到了甜头,若是让他继续坐稳皇位,日后江南世家有的是倒霉对时候。杨宜若没有昏了头,也该清楚此刻该站在谁那一边,就算江停云没有许给他任何好处,对江南来说,帮着大楚也是最好的选择。
杨宜苦笑了一下,叩首道:“草民明白。”
数日后,骠骑大将军在京府邸中走失了一个小厮,京兆殷勤地替将军府寻回了小厮,却惊讶地发现这小厮长得竟与安老将军的小孙子一模一样。
流言在京都官场上迅速散播,刘肃再装不得傻,命京兆将那小厮送入宫中,他自然是见过安老将军小孙子,乍见之下,也不由得勃然大怒。
整个京都官场震动,第二日,刘肃便下旨,命骠骑大将军交出帅印,即刻回京自辩。
第84章
骠骑大将军一案发酵地极快,江南世家动用深藏多年的实力底蕴,不住地推波助澜,将此案掀翻在北歧朝堂之上,逼得刘肃不得不壮士断腕,将骠骑大将军从前线召了回去。
然而刘肃这样的干脆,还是让江停云感到了一丝诡异。若是认真论起来,就算是刘肃瞧着那小厮像安老将军的小孙子,也做不成证据,定不了骠骑大将军的罪。哪怕他想要飞鸟尽良弓藏,现下也不是时候。
大楚一众将领商议了许久,江停云甚至猜测莫不是刘肃识破了江南世家的手段,打算将计就计,故布疑阵,打大楚个出其不意罢。
然而斥候暗中观察了数日,却果真瞧见骠骑大将军带着数十亲卫离开军营北上,如今北歧军队由副帅统领,日日操练,平静得仿佛阵前换帅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既然不知北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江停云也不再多做无谓的猜测,大楚仍旧按着自己的步调练兵,并在骠骑大将军离开军营三日后,夜袭北歧大营,取得了不小的胜果。
北歧倒是沉得住气,按兵不动,两军在荆州与豫州交界处僵持不下,等待着破局的那一刻到来。
整个天下人一只眼睛盯着京都,一只眼睛盯着荆州与豫州的交界,屏息凝神。
骠骑大将军离开淮水七日后,孤身一人进了京都皇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照理说,骠骑大将军一介外男,根本不能在皇宫逗留,可是新帝即位前没有妻室,即位后也不及选秀,仅有几个位分极低的宫妃,倒也没许多嫌可避。只是不知刘肃既不治骠骑大将军的罪,又不赦免他,将他留在宫中又是何意。
大楚在北歧的暗桩打探不到皇宫内的消息,只好将骠骑大将军进宫数日未出,刘肃亦数日未朝的消息传回荆州。
江停云收到情报时正在与众将议事,她将书信递给胡将军等人传看,待众人都瞧过一遍后,说道:“刘肃多半已经亲自来了豫州。”
胡将军、韩大师等人都露出惊讶神色,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胡将军拱手道:“陛下是如何得知?”
江停云道:“刘肃此人刚愎自用,不是安于在后方等消息的人,我既然来了荆州,他怎么能不来呢。”
韩大师问道:“那刘肃为何要将骠骑大将军召回京都,这不是自断臂膀么?”
江停云抬起眼,吐出三个字:“二皇子。”
刘肃那造反不成的哥哥并没有被永兴帝处死,彼时永兴帝只剩下刘渊和刘肃两个儿子,若是刘渊再死了,永兴帝一朝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事可就再也瞒不住了。是以哪怕永兴帝再震怒,也勉强留了三儿子一条性命。
刘肃即位后,为了彰显他的兄友弟恭,也要留着这个三哥做一张遮羞布,刘渊就这样保住了一条性命,落得个圈禁至死的结局。
然而二皇子的外祖乃是前朝宰相严清,虽说受了外孙谋反的牵连,被凌迟处死,但门生故旧遍天下,二皇子东山再起的资本。
刘肃若是一个不慎,便会给了二皇子可趁之机。刘肃不像他的哥哥和弟弟,他母妃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他没有外家可以依仗。若是他离了京都,谁又来为他对抗虎视眈眈的二皇子,守住他的皇城呢?
掌着军权,又是安家忠实家臣的骠骑大将军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刘肃只要说服骠骑大将军当初是二皇子与皇贵妃合谋害死大皇子,不惜抗旨也要为安家留下血脉的骠骑大将军就会立时站在二皇子的对立面上,只要骠骑大将军留在京都,刘肃就可后顾无忧。
只是寻常人都做不出自毁长城的选择,用刘肃换骠骑大将军,怎么看都是对北歧军的削弱,但是以刘肃自大的性格,他是必要亲自来到前线的,于是现下的局面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江停云道:“兵贵神速,我们就趁刘肃初至,不及收拢军心,一举击败他吧。”
众将轰然起身应喏,自下去安排了。
江停云和谢寻回到中军帅帐,江停云笑着对谢寻道:“恐怕北歧已知道你的武功恢复了,否则我来了这么久,怎么都没人来刺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