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几个媳妇便各自回房回避。
院子里来了七八个人,江挽云从窗子缝看出去,见这位大师面白无须,脸上起了皱纹,约莫五十上下,身上穿着袈裟,背着一个书箱,看起来有种超然出尘的味道,倒不像是江湖骗子。
秋莲小声道:“这不是净悟法师吗?居然请到他了?”
夏月闻言也凑过来看了看,愣了下,“真的是净悟法师。”
江挽云问:“怎么了?你们认识他?”
秋莲瞪大眼睛,“他是县城盛华寺的大师,平日里云游四方,只有在庙会的时候才会开坛讲经,我们每年都会去看庙会,但因为人太多了,只挤进去看过一两次。”
夏月道:“江夫人和江二小姐交了钱进去的次数要多些,我见过净悟法师好几次,只是陆夫人是怎么请到他的?”
江挽云又打开一点窗户往外看,净悟法师正和陆氏宗族的人商量着一会儿要准备什么东西。
这时净悟法师似乎心有所感,突然侧头看了过来,与江挽云眼神撞个正着。
他的眼神无悲无喜平静无波,江挽云却吓了一跳,仿佛自己的灵魂躲在暗处被人看见了一样,净悟法师的眼神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能窥探她的内心,她赶紧关上窗子,惊魂未定。
“小姐你怎么了?”
江挽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看来这和尚可能真的有点本事。
不过净悟法师并没说什么,按部就班地和陆家人去新房院子里做法。
江挽云几人便去厨房忙活做饭,一般请和尚来做法事是要包红包和给帮忙的人留饭的。
专门给净悟法师做几个素菜,其他人还是吃寻常菜。
今天没人上街,没有新鲜的肉,就炖了腊排骨,让传林去隔壁村喂鱼的人家里提了两条鱼回来做了红烧鱼块和清蒸鱼,再用泡菜坛子里的泡椒笋子炒了个腊肉。
再蒸了鸡蛋羹,做了辣椒炒皮蛋,油焖茄子加炒空心菜,差不多摆了一大桌子,又在厨房摆了小桌子给女人孩子们吃。
几个人忙起来了很快,待做完法事回来的人进院子,菜已经全部上桌了。
陈氏走进厨房,满脸喜色,柳氏道:“娘高兴啥呢?”
陈氏神秘兮兮地问:“你们知道为何我们能请到净悟法师吗?”
众人配合地摇头。
陈氏道:“不是我们去请他的,是在路上碰上了他自己要来的,而且他方才还说,他在远处看见我们家隐隐泛光,是大吉之兆才过来看个究竟。”
众人听了也喜道:“真的吗?这么说我们家要发达了?”
净悟法师说的话还能有假吗?
陈氏捂嘴笑道:“咱们这不正在慢慢发达了嘛,快些吃饭,吃了下午去新房打扫去,大师说了做了法事就没事了。”
柳氏等人这才放心下来,欢天喜地热热闹闹地把一桌子菜吃完了。
待院子里的桌子也撤下来,几人忙活着把碗洗了,来帮忙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江挽云净了手走出厨房,却见净悟法师在檐下站着,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祥和,眉目舒展,带着微微笑意,江挽云顿住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拱了拱手,“净悟大师,您站在这里?”
净悟法师语气温和道:“老衲猜想施主你肯定有想要问我的话,便在此等候。”
江挽云闻言心里大惊,她方才洗碗时候就在犹豫着要不要问问自己的命数,谁知净悟法师这也算到了?
“我……大师看出我的来历了?”
净悟法师摇头,诚恳道:“看不出全貌,却知你非常人。”
江挽云想了想,问:“大师可知道我若是随心而为,结局会如何?”
净悟法师道:“昨日我于远处观陆家,见陆家有两道亮影,一道应是你的夫君,一道则是你,由此看来,只要你不刻意改变命数,结局应不会太差。”
江挽云又问:“那其他人呢?被我影响的其他人呢?”
她一直在想,她出现了,那原文女主会去哪里,会有什么结局。
净悟法师笑道:“一切自有定数,老衲也说不清。”
说罢他告辞离去,江挽云仍然感觉稀里糊涂的,不过既然净悟法师说结局不会太差,那她也不用纠结太多了。
不知不觉来到陆家已经快半年了,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日子,也习惯了和陆予风朝夕相处的日子,她想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再说了,她到现在好像还没看见比陆予风更俊的男人诶。
下午把新房打扫完毕,歇了一夜,次日下午去县城的人便回来了。
马车停在院子门口,陆予山跳下车就冲进院子里叫道:“爽!太爽了!恶有恶报啊!”
传林问:“二叔二叔!怎么样?坏蛋有没有被关进大牢?”
陆予山摸了摸他的头,又抱起绣娘来,道:“那是当然的,薛家的人每个人挨了十板子伤好后要上门来赔礼道歉,周安和赵氏因为唆使别人自杀,挨了二十板子关大牢十年。”
“十年?真是太解气了!”
“活该!”
“牢饭吃个够!”
在场的人纷纷笑骂起来。
江挽云走近马车,见陆予海和陆予风在搬东西下来,是他们从县城带回来的一些东西。
陈氏走上来道:“趁着你们都在家,明日就可以搬新房了,到时候得好好办几桌席,请大家来热闹热闹。”
除了亲戚朋友邻居,还有帮忙盖房子的人,乔迁之喜,是要好好庆祝的。
陆家人皆情绪高涨,搬东西的搬东西,做饭的做饭,过了会儿又有两架牛车停在门口,原来是陆予海的大儿子传福和木匠铺的伙计送家具来了。
虽然原来屋里的家具还能用,但这次盖的新房增加了好多屋子,自然是要打新家具的,尤其是传福已经十几岁了,过不了两年就要议亲了,得把房间准备着,传林和绣娘也慢慢长大了,不能再一直跟着爹娘睡。
除此之外还另外修了洗澡房,茅房,杂物间等等,整体建筑面积大了一倍。
把家具搬进新房,次日又搬了一天,因人手多又离得近,不过一天就基本搬家完毕,晚上就在新屋厨房做起了第一顿饭。
江挽云对新屋还是很满意的,床很大,窗户也很大,陈氏心疼儿子儿媳,给他俩的房间全换上了新家具新被褥。
衣柜也是新的,配有新书桌,地板是用青石板铺的,不像原来的地面是土压实的容易潮湿搓泥。
房子入住前提前用艾草等熏过,一进去就有淡淡的烟熏味,江挽云躺在床上,看着被子上细密的针脚,心里有些感动,这是陈氏和两个嫂子特意为他们亲手做的。
被面也是用的绵密柔软的棉布,盖起来很是舒服。
身下是陆父编的凉席,编好后刷一层棕油再用火烤一下,防虫又去毛刺,摸着滑滑的凉凉的。
陆家人,是真的待她挺好的,虽说也可能是因为她带着他们致富了,但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有来有往才是舒服的交往模式,若是陆家不知感恩,她早就跑路了,同样,若是她只知道在家吃喝玩乐,靠陆家养着,那陆家人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
总体来说她还是挺满意如今的日子的,只是她有时候会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她一直占着陆予风媳妇的身份,是不是叫占着茅坑不拉屎。
第63章 临行
这次乔迁之酒办得并不隆重, 按陈氏的意思是热闹热闹就是,待到陆予风中举了再大办。
因陆予风秀才的身份,陆家是不用交税的, 若是中举后,那就有做官的资格了,到时候陆家就不是农户了。
来的都是亲戚朋友, 摆了七八桌, 只吃中午一顿。
陆予梅一个人来的, 带了些红糖和鸡蛋,虽说林家与陆家已经断了联系了,但好歹是自己亲女儿,陈氏还是让她进门了。
她主要是来看玉兰和陆父陈氏的, 还给玉兰带了一身新衣服, 母女说了几句话后陆予梅就去厨房帮忙了并没打什么歪主意。
酒席上,有族里的叔爷问:“好像下月就要乡试了吧, 予风打算今年去试试不?”
无论考不考得上, 都没人会说啥, 毕竟他病了两年,才恢复半年, 别说有什么进步, 以往的知识都说不定已经忘了。
所以众人都没报什么期待。
陆予风道:“嗯, 去试试。”
听他说要去试试, 同桌的亲戚感觉开始鼓励他, “去试试也好, 感受一下乡试的场地和规矩, 三年后才更有谱。”
“是啊是啊, 到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
族长道:“去省城的路费我合计着族里凑点, 咱们陆氏一族这么多年了才出这么一个读书出息的。”
虽说这次去十有八九是捞不到什么的,但凭陆予风的天资,三年后定能中举,日后还可能走到更高处,族里能出点是点,这时候支持了他,日后才能沾上光。
族里出了个举人,那族里的人都脸上有光,族里的儿郎找活计娶媳妇都会被人高看一眼,女娃子在婆家也能受重视一些。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不管陆家如今赚没赚钱,族里都是要表表心意的。
陆父客气地推迟了一下应下来。
办完酒席江挽云的假期就差不多结束了,回来桃花湾五六天,该办的也办了,接下来回镇上就该准备乡试的事了。
陆予风决定考前再回书院,与书院的夫子和学子一起去省城,有夫子带队可以有个照应,江挽云肯定是要找借口跟着去的,她可不放心陆予风那些同窗们。
临行前一晚饭桌上,陈氏放话要好好做一桌子菜践行。
几个媳妇两个丫鬟忙活了一下午,口水鸡,芋儿鸡,魔芋鸭,红烧鱼,粉蒸肉,辣椒炒肉,炒空心菜,油焖茄子,丝瓜肉片汤,炒豇豆,凉拌黄瓜,几乎把家里的食材都用上了。
陈氏尤嫌不够,指挥着几个儿子在菜园子里摘菜。
“老大,那里,那个底下还有一根。”
陆予海躬下身子去黄瓜棚下掏,道:“这还没手指长呢也要摘了吗?”
陈氏一边掐番薯藤一边道:“要啊!县城里吃什么菜不得掏钱买啊,这自家种的又不值钱还吃不完,他们这么久才回来一次,肯定得多带点。”
陆予山抱着一大捆豇豆过来问:“娘,这些够吗?”
陈氏看了一眼道:“差不多吧,那个丝瓜全摘了,挽云喜欢吃,辣椒呢?辣椒摘多少了?”
玉兰从远处直起身子道:“摘一块地了!”
往年他们并不喜欢吃辣椒,种几棵当佐料罢了,自从江挽云来了解锁了各种辣椒新吃法,再加上摆摊需要大量的辣椒面,今年家里就种了几块地的辣椒,陈氏还上山去挖了两颗花椒树回来种屋后。
陆予风站在田埂上苦笑,“娘,真别摘多了,马车装不下了。”
陈氏想了想道:“那让你大哥二哥再租个马车送你们去县城。”
陆予山道:“前几天去县城,我们去三弟的铺子里看了的,那铺子地段好得很,又大又气派。”
陈氏道:“你小子,镇上还没站稳脚跟呢就想去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