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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言从押运车上下来的第一感觉,是鼻尖有点冷。
    原来已经到了这样的季节吗?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庄严肃穆的建筑,灰白色的堡垒被叁面挂着通电铁网的高墙围住,而第四堵墙此刻正在自己身后,大门已被严实地锁住。道路旁不能免俗的种着几棵梧桐树,乍一看和平常的马路似乎没什么区别,但刻意修剪稀疏的枝干在微微发黄的树叶的衬托下依旧显得有点悲凉。
    这是又一座孤城。
    “卿警官,”她身边正手持枪械、身着防弹装备的武警压着她的肩膀,尽管这姿势让武警本人都觉得有些难受,“听说你在上一所监狱吃了不少苦头?”
    卿言没搭话。
    曾经让她感到无比荣耀的称呼此刻却只像钻心剜骨般深刻的讽刺。她是被警察恨透的警察,无论武警或是狱警,都不会对她之前的遭遇表示一点点同情。她们只会咬着牙根,用溢满恶意的语调刻意叫她“卿警官”,似乎是不想让她因为长时间的牢狱生涯就忘记自己从前做过的事情。
    多数人,多数警察的心里都会有杆秤的。他们会对小偷或者骗子说一句“希望你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人”,可面对拐子、毒贩和黑警,他们只会说“你怎么还不去死”。
    见卿言对自己的挑衅没有反应,武警也有些许不耐:“拽什么,长官的问话都不知道回答,看来在上一所监狱确实没学到什么规矩。难不成是监狱里不让看新闻吗?你的后台倒了!没人会来捞你了,你就在监狱里等死吧!”
    “他还没开审吧?”卿言这才开口,“我说李富强。”
    武警之间交换了一个嘲弄的眼神,回道:“你还妄想有翻盘的机会?搞笑吧,检方可是已经抓住确凿证据才敢动这位商业大亨,他的钱和狗腿子这次可救不了他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卿言没有说话。
    而她此刻心里想的是,李富强决不可能活到开庭的那一天。王赟才不会就这么放任他活着。他会把一切对他具有威胁的人都除掉,无论李富强和他官黑勾结做了多少年盟友。
    而王赟才却偏偏让自己活着——嘲弄、讥讽、玩乐,或是为了欣赏卿言因为永远错失了在看守所的面谈室里暴起将他杀死的机会而痛苦懊悔地挠心抓肺的样子,又或是想要将更深的胆战心惊风声鹤唳施加在她的身上,让她死在最神智不清丧失最后一点尊严的时刻。
    再或者,就像他那天说的那样,他只是希望她能明白,她对他而言就像一个叛逆的女儿,而他依旧希望她学会顺从。
    顺从,成为他的棋子,或者更好,成为他的继承人,他那个从没能拥有过的女儿。他会像欢迎一位隐忍多年的英雄似的,将她从监狱中放出来,歌颂她在卧底工作之中的牺牲和付出,将一切既定的罪责如数推到已死之人的头上。
    不会有人问责,也不会有人检举,一切都安排的如同真实发生过一般妥当。黑警摇身一变,成为卧底英雄。民众看到了又一次惊天反转,媒体可以书写潜伏在黑暗中却执意不肯熄灭的微光……
    而她会平步青云,只要她肯将过去坚信的一切抛诸脑后,将她惨死的搭档涂改成一个伏法的黑警。
    卿言抬起头,再一次看向面前的孤城。
    李富强多半会死在看守所,而她多半会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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