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本腿脚无力,行动不便的刘夫人却忽然浑身一震,于众人未及反应之际,猛然挣开束缚,跌跌撞撞奔出驿站,不顾外头混乱,便冲郗翰之而去。
本已精疲力尽的袁义丘,□□之马已然受惊,此刻方一个蹶蹄,将他掀摔下地。
那马儿失了方向,竟是向着才奔出驿站的刘夫人处直冲而去。
刘夫人吓了一跳,竟是生生被衣裙绊住,跌坐在地,眼见就要被马蹄踩踏而过。
阵阵惊呼声间,袁义丘四下张望,于周遭北府兵冲上前将他拿住前,猛然往正要将刘夫人追回的阿绮处奔去。
恰是千钧一发之际,郗翰之已策马狂奔而至,一手提刀,寒光闪烁间,利落地将即将踏上袁义丘坐骑斩杀。
马儿分作两段,恰擦着刘夫人身侧摔出,轰然落地,喷溅出无数温热鲜血,沾了他满身。
他已无暇顾及,黑沉沉如鹰隼的目光紧紧盯着已冲向阿绮的袁义丘,持刀的手腕微微一转,令刀柄换了个方向,便迅速瞄准,要将那长刀对着袁义丘掷出。
然便在那染血的刀要飞出的一瞬,却忽有一道清泠间微带沙哑的嗓音高呼:“郎君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新的男配快出现了,可能还有一两章吧。额其实已经出现过了,只是可能没有被注意到。
☆、内情
郗翰之闻声猛然一震,握住刀柄的手腕一抖,于长刀飞出前稍稍转了力道。
只见染血寒光闪过,那森森然长刀几是擦着袁义丘左臂而过,将他慌乱间才换上的粗布麻衣切开个狭长口子,连底下遮蔽的皮肉上,也多了一道血痕。
只听“铮”的一声,那长刀斜插入地。
刀身晃动不已,附着之血珠飞溅而出,星星点点染上那距离不过三寸的洁白裙裾与丝履。
阿绮怔怔望着那只差一点便要刺入自己的血肉之间的长刀,面色惨白。
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倒地的袁义丘制住。
郗翰之面色铁青,自马上翻身而下,先不忘命人将母亲扶起,接着才大步入内,行至那长刀边,愤然拔起,怒不可遏冲阿绮道:“你做什么?!”
方才若不是他反应及时,眼前这妇人只怕已身首异处。
他说着,握着刀柄的手又紧了紧。
不知何故,甫闻呼声,他心中尚未作出决定,身体却先一步遵从了她的话,留了袁义丘一命。
然而今日实在是除去袁义丘,将淮南内史之位收为己有的大好机会。
他遂耐着性子解释:“此人于林地间设伏,欲将我等截杀,方才又差点伤了你与母亲,实在该死,若今日不除,日后——”
话未说完,阿绮却恍如未闻,只忽然踉跄着越过他,拨开正要上前搀扶的翠微等人,死死盯着已被众人制着伏跪在地,不住痛呼的袁义丘。
“你方才——说什么?”
袁义丘左臂伤处正疼痛,又被人压在地上,狼狈挣扎间,早已精疲力竭。
他不住喘着粗气,赤红的双目费力抬起,狠戾可怖地望着眼前的女郎,脏污的面上是扭曲的惶恐,低声道:“你——是崔家女郎吧?嘿嘿……我说,我知晓当年——崔公之死的真相!”
此时庭中仍嘈杂,可袁义丘之言,却字字句句,仿佛格外清晰。
郗翰之一凛,下意识望向一旁已然摇摇欲坠,却仍强撑着精神的阿绮,不动声色道:“此事当年早已明了,袁真作乱,袁冲反叛,致大司马遭暗算,受伤不愈而亡,你休得胡言!”
袁义丘闻言,却是阴冷一笑,面目狰狞,咬牙忍痛道:“当年——郗使君,你也不过才十八,入军中未满三年,只是个小小参军,如何能这般笃定?我——我可是姓袁的!”
郗翰之抿唇不语,仿佛在考量他方才的话是真是假。
袁义丘一见二人模样,心知自己赌对了,扭曲的面上显出一种可怖的畅快。
他压着嗓音阴恻恻道:“郗使君,某今日已然落败,眼下只求一条生路,若想知晓当年事,不如请我兄长来一趟豫州。只要见到兄长,我定知无不言。”
他口中之兄长,自然是指雄踞荆州的刺史袁朔。
阿绮立在一旁,因心中震颤而胸膛起伏不定,当即转向郗翰之,唤了声“郎君”。
事关父亲之死,她实在无法如平日那般冷静自持。
然郗翰之却只立在原地,岿然不动,唯握刀之手隐隐露出泛青的指节。
他的目光并未看向阿绮,只深深凝视着伏趴在地的袁义丘,好半晌,方命人将其带下,好生看押,等候发落。
阿绮轻咬下唇,正要上前再言,却见他已然大步离去,处理余下事宜,显然并不欲与她多言。
……
因寿春已近在咫尺,众人未再停留,于午后启程。
此去仅百里路,未出两个时辰便至。
郗翰之方入城,便马不停蹄地先往衙署赶去,处理军政之事,阿绮则与刘夫人先行入府。
府邸早已先命人来清扫过,虽因袁义丘的阻挠,未能好生修整,到底也已将寝屋、书房等处一一朴素装点过,是以阿绮与刘夫人等,甫一入内,便可先各自往屋中去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