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已近在眼前,恰好将女眷皆留在驿站中,他一人率军迎战,反倒更稳妥些。
阿绮自也无异议。
若换做前世的她,定会为了不拖累夫君与婆母,坚持撑着病体前行,可眼下她不欲讨好任何人,自然愿留下稍歇。
刘澍恩调来之二千人,早前已然皆部署好,郗翰之遂将身边之百人留下,又命驿丞好生照料,便翻身上马,引众往城郊去。
……
安丰城郊,颇多起伏丘陵,此时又近初夏,正是绿荫如盖之时,躲藏其中,十分隐蔽。
袁义丘所领之人,便个个灰头土脸,身着粗布麻衣,头系束发黑巾,袖口扎紧,手持刀斧,作寻常流民匪寇打扮,掩于丘陵间。
不多时,早先派出,于高处瞭望的探子便慌忙来报:“内史,人来了!的确是北府兵的装束,近千人模样,为首者乃年逾二十的白面郎君,俊俏威武,应当便是那郗翰之,只是——他身侧,并未见女眷出现。”
袁义丘因觉此战容易,不久便可取胜,遂未如旁人一般更换服饰,仍是寻常华贵袍服,掩于山林间,实在鹤立鸡群。
他闻言,不由蹙眉,疑惑的同时,更莫名心慌。
先前早派人去查探过,郗翰之此番乃是携失散多年的母亲与新婚妻子一同北上,如何队伍中不见其踪?
未待其想通此中关节,守在西面的探子忽然惊慌失措高呼:“内,内史!此处见有数十北府兵装束者,正领一约二千人之队伍,冲咱们而来!”
丘陵间众人闻言,登时大惊失色,就连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袁义丘,也面色一沉。
此情此景,他们掩于丘陵间,俨然已为敌众包围。
郗翰之显然是早得了消息,将他所设之一出暗中埋伏,化作左右合围。
先前因早闻北府兵战力非凡,他遂将所治之淮南郡中,所有可抽调之人手皆带上,凑足二千人,心道二倍于郗翰之,定能取胜,却至此时才知,竟早已走漏风声!
不过一瞬,隐蔽的山林间,已是风声鹤唳。
恰在他们面面相觑,心生退意之时,郗翰之已然率众至近前。
乌泱泱三千众,将这处丘陵合围。
郗翰之悠悠而行,立于马上,仰首呼道:“翰之在此,愿与袁内史一会!”
袁义丘一见骑虎难下,不由眼神一冷,冲一旁亲信们使了个眼色后,提气暴喝一声:“诸君听令,替我一鼓作气,取了郗翰之那小儿的项上人头!”
一声既出,众人犹豫一瞬,纷纷提刀,呼喝而出,因见已入圈套,难有生路,反倒拼杀得格外卖力。
然到底只是郡中寻常兵卒,更有不少由狱吏所充,自然非身经百战的北府兵的对手,不过片刻,便已在包围之中,溃不成军,降的降,逃的逃。
袁义丘自方才见势不对,便已生退意,早趁着方才的混乱,褪下一身华服,扯过身旁一名兵卒的粗布麻衣披上,匆匆上马,狂奔逃离。
因郗翰之军中识得他的人少,却果真教他寻了个豁口,领着数十人逃出包围。
待郗翰之等发现时,他早已逃得没了踪影。
刘澍恩左右四顾,急道:“那姓袁的定是往驿站方向去了,二位夫人还在那处!”
郗翰之却从容不迫,一面命人留此地收尾,一面掉转马头,领人往驿站赶去。
他道:“无碍,我早留了百人在驿站,又有驿丞在,不会有事。”
……
与此同时,安丰驿站中,也果然如郗翰之所料,并未出乱子。
袁义丘知仓皇而逃,定不多时便要被追回,心急如焚间,猛然想起方才郗翰之队伍中,不见女眷身影,定还留在驿站中,遂慌不择路便往那处去。
若能到那处,挟持一二郗翰之家眷,兴许能替他争些生机。
然而马不停蹄奔至驿站,才发现这小小驿站,早已有人严阵以待。
那些人个个披坚执锐,作北府军装束,从容肃穆,尚未动作,便教人心生惧意。
虽只百余人,可对袁义丘这数十狼狈逃窜者,自然绰绰有余。
一时驿站外短兵相接,刀剑之声铮铮作响。
阿绮本歇在屋中,闻声心中一惊,忙披衣起身,步出查看。
刘夫人腿脚不便,由巧娟搀扶着,来得慢些,透过庭中望见外头的刀光剑影,登时吓得腿软,连连后退,颤巍巍指着外头道:“出——出了何事?翰之——我儿在何处?他可还好?”
阿绮仍是乏力,忍着脑中的胀痛,望着外头情景,猜测当是与袁义丘有关。
她虽记得前世袁义丘之乱并未波及驿站,可观外头阵势,显然敌我悬殊,应当不出片刻便能解决,遂稍稍平复心绪,镇定道:“婆母安心,应当无碍,稍候片刻便好。”
本守在外的驿丞见二人出屋,也忙赶来,躬身道:“二位夫人且稍安勿躁,不过是数个贼人,片刻便可制服。”
然刘夫人记挂着儿子,心急如焚,半点也听不进旁人的话。
阿绮面色苍白,额角突突跳着,挥手便要令周遭婢子们上前搀扶刘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