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寥跟你说的,九成是实话,只是有一点隐瞒,他和你和盘托出,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就连设伏的低点,时间,都是我和他敲定好的。”
“有了这一茬,你才彻底信了他,我突然离开靺鞨,轻装简行上阵,明摆着是设陷,往日你看到这么明显的陷阱,早就抹油溜了,你看,正因为陆清寥和你和盘托出,所以你才轻松上了钩。”
陆清词只在裴在野出手的那一刹那,就变了脸色,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看向陆清寥,含笑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
陆清寥既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左右摇摆,他不躲不闪地迎上陆清词的视线,淡淡道:“阿姐,我先是个人,是汉人,然后才是陆家人。”
陆清词替他补全了后半句,只是话里却带着隐隐嘲讽:“所以便不能为了一己私仇抛却家国大义?”
她收回目光:“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我既已落入殿下之手,要杀要剐,随殿下的意。”
陆清寥未置可否,看向裴在野:“殿下,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裴在野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对着陆清词道:“若你愿意归顺,我可以留你一命,令你入朝为官。”
他又嘲讽地笑了下:“我知道你们陆家个个偏执,又对我心存怨恨,所以你可以像陆清寥一样,不在我手下当差,随你去哪里。”
陆清寥表情终于有了些动摇,看向陆清词:“阿姐...”
陆清词表情倒有些玩味:“我对殿下心存怨恨?”她摇了摇头:“我想要殿下的命是真的,心里却不怎么恨殿下。”
她目光投向长安的方向,又看看陆清寥:“这么些年了,你不会还以为,陆家覆灭是齐太后和太子之过吧?”
她那一脸玩味的表情换到了裴在野脸上。
她道:“睿文帝为了稳固帝位,迎娶齐家嫡女为妻,他顺利即位后,却嫌太后和齐家势大,为了对抗齐家,所以宠幸陆妃,扶持陆家,后来齐家倒了,陆家一时风光无量,只是根基不稳,没过几年也如齐家一般,大厦将倾,陆家这时候对睿文帝没了利用价值,自然可随意抛却。”
她眼底慢慢浮现几分嫌恶:“这手段并不高明,和太后的煌煌正道比差得很远,甚至称得上阴毒,却胜在有效,父亲叔伯还有姑母都是贪婪之人,自然会上钩。”
陆清寥纵然已经放下了当年那些怨意,但听到她这么说,已久口舌发干,颇是艰涩地道:“那你...为何要对殿下下手?”
“两个原因,”陆清词道:“就凭睿文帝的水准,太子一死,晋朝必然大乱,我要一点点夺了他的帝位;其二,也没什么旁的原因,只是我生来便喜欢搅弄风云罢了。”
裴在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不得不说,在他见过的所有陆家人里,只有这个陆清词还能让他欣赏几分,其他的一个赛一个的偏执愚蠢。
他淡然问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愿归顺了?”
他目光一掠:“你最好想明白,我不会放你活着返回北夷。”
他丝毫不担心陆清词会假意归顺,伺机反水,这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蠢人才会做的白日梦。
陆清词眼底终于露出几分倨傲:“在北夷,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金帐王也得对我礼让三分?我归顺太子,太子能给我这般地位吗?”
“若无滔天权势,我活着也是无趣。”
陆清寥仿佛意识到什么,他尚未来得及阻止,陆清词指尖寒光闪烁,她在脖颈上轻轻一划,一蓬鲜血便喷洒出来。
她死前甚至懒得多说一句废话,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故去了。
陆清寥惊声道:“阿姐!”
裴在野看着她跌下马的尸首,神色无喜无悲。
他欣赏陆清词这种野心勃勃的枭雄,但不代表,他能忍受她令北夷军队屠戮数千晋朝子民的行径。
如果不是和陆清寥的交易,他压根不会提出让陆清词归顺,血债血偿,就算陆清词死了,那也是她棋差一招,相信如果两人境遇调换,陆清词也不会对他手软。
他望了望远方的狼烟:“叶知秋那边应该也快了结了吧。”
他并未对陆清词的死发表什么评价,只淡淡瞧了眼陆清寥:“陆伯爵带人留下安置尸首,其余的人跟我回去吧。”
裴在野拨马走向了来路。
沈望舒坐在他怀里,已经瞧傻了。
这,这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一会儿陆表哥成了叛徒,一会儿陆表哥又不是叛徒,一会儿陆表哥冒出个姐姐来,一会儿他姐姐又死了,这,这都什么事啊!
裴在野显然是见惯大场面的,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还有心思宽慰她:“好了啊,没事了,咱们可以顺顺当当地上路去平州了。”
沈望舒眼睫抖了抖,忽然狠狠捶了他一下:“你骗我!你又骗我!”
亏她还以为陆表哥真的反叛,裴在野要完蛋了,都做好一起死的准备,结果到头来,居然是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