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跟费三吵架,江露一气之下离开虹城,跑去深市找周绾梨。
深市节奏极快,又有奇怪的活力跟和谐感。
除开林立的高楼和准时开工的挖掘机,地铁上随眼可见背着电脑包的年轻人,因累到面无表情,而被戏称为社畜脸。
还有过马路时,那些西装打呔,拎着公文包,板正得像港剧里的banker,步伐匆忙,过马路都要小跑。
江露在那座城市待了半个月,看周绾梨每天跟陀螺一样连轴转。
确实累,但也能看得出来,她是真享受那样的工作状态。
“在林嘉姐那儿干得还好吗?”江露躺倒。
“挺好的。”周绾梨把碎发压往耳后。
“那就好。”江露把下巴搁到她怀里的抱枕上:“对了,你刚去深市的时候,许是不是去找过你?”
“嗯。”
“那回什么情况啊?”
“睡过一回,又吵了一架。”周绾梨又喝了口酒,再看眼台面上的白帽子药瓶,外包装印着叶酸片三个大字:“打算要孩子了?”
江露没喝酒,本来脸上温度正常,这下直接给熏得红扑扑的。
自打松口之后,费三最近憋着劲给她下种,办事儿的时候各种动静都来了,弄得她有时候早起都腿软。
“我爹妈就我这么一个女儿,生个小人给他们打发下时间。”在周绾梨揶揄的视线里,江露烫着脸,这么答道。
一门之隔的露台,两个大男人都张开双臂,挂在栏杆上。
聊过正事后,费三弹了弹杯口:“复合的感觉怎么样?”
知道是存心要调侃,许鹤同看一眼他手里的酒杯:“不喝就别拿着装相。”
“你不也没喝?”费三转了转杯身,继续说:“就前阵儿,我还当你俩又闹什么了不得的别扭。心想你俩可有得折腾,倒没想过这么快就奔一块儿了。看来你这几年有长进了,哄人挺有一套。”
“别扭……算是吧。”许鹤同扶住太阳穴,神色隐在酩酊的落阳里头,失神又像失焦。
天黑下来,小区路灯渐次亮起,俩人转移到角落的休闲桌旁。
“这么容易就哄好,应该梨妹妹本来也对你余情未了?”费三挑开叶窗扫了眼里头,又去看自己对面的人。
当年这俩人确认分手之后,在许的酒量还有待提升的时候,有那么几回提起过梨妹妹,这位大师都咬着牙掷地有声,说不会再犯那份贱。
甚至后来在得知梨妹妹创业失败将要回来时,他又还冷沉沉地笑,像蛰藏着什么不好的心思。
烟瘾犯了,指甲开始不安地挠着桌面,费三清清嗓子:“当时还当你魔怔了,记恨什么要打击报复落井下石呢,这还不是没抵住温柔乡,乖乖给人哄回来了?”
许鹤同按住鼻梁揉了揉,嘴角衔着点自己都嚼不懂的笑。
“得,都佳人在怀了,您还搁这玩患得患失?”费三吁他莫名其妙的消沉,又宽慰说:“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重新在一起了就好好处,争取早点修成正果,以后抱娃一起玩。”
许鹤同看他:“你这就要当爹了?”
“可不?应该快了。”
接近九点,费三家里的饭局结束。
挺尴尬的时间点,是回家有点早,但想干点什么又不太够的样子。
“吃撑了。”周绾梨哼唧。
许鹤同抓住她的手腕:“那走走吧,消消食。”
散步的情侣夫妻们都喁喁低声,夜晚的小区是娃娃们的天下。
童腔扯出的分贝播得老远,走到中心花园,玩滑板的孩子叽叽喳喳,又皮又闹。
周绾梨甩了甩交握的手:“你跟费三在外面聊什么呢,坐得跟大爷一样。”
“聊他要开的那间店,门址已经选好了。”
“哦哦,是跟他那个发小合伙开的店对吧?开在哪里?”
“宜川路。”许鹤同看她一眼。
“你设计吗?”
“商业空间和住宅不同,我给他介绍了其它设计师。”
“half不是你设计的?”周绾梨好奇:“费三那发小财大气粗,挺乐意付设计费的,以后开张了还能给你们树个活招牌,干嘛给别人转单?”
许鹤同唇线打直,恰好有孩子踩着滑板打闹过来,他搂着周绾梨往旁边以防撞到,也自然地避过这个话题。
大概走一圈,周绾梨说渴。
这个点肯定也是不上楼的了,于是许鹤同去自动贩卖机摇喝的,回来的时候见周绾梨在听语音。
走近她时,带有性别特征的音波从耳轮碾过,是男人。
阴影压过来,周绾梨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他脸上:“快十点,我该回了。”她眨眨眼,还在后面加了句:“好女孩不能在外面过夜。”
许鹤同眼皮动了一下:“好。”
车子开上马路,主副驾各有各的安静。
周绾梨抱着手机低头回信息,左右手指在软键盘上跳来跃去,而许鹤同专心开车,眼瞳乌乌沉沉。哪怕是等红灯,他也目不斜视地放空。
车子驶得平稳,城市道路的标准时速。在离目的地五六公里的时候,周绾梨才从微信界面拔开脑袋,她说要小解,憋不住的那种。
许鹤同放缓车速,正盘算着找个kfc之类的地方给她解决一下,人已经指了个地方:“这里可以,拐过去。”
张目一看,开放式公园,两旁都是茂密的树。
被她的野吓到,许鹤同眼眶猛地一扩:“那里?”
“对!这个点那里没人。”大概真是难受,周绾梨都开始抠安全带了。
车子听话地拐了过去,然而才摁下手刹,副驾的人跨过中控,又一次轧了过来。
发梢扫着细腰,暗锁落下,大片的阴影近在咫尺,明显有人心怀不轨。
“好女孩不能在外面过夜。”周绾梨借力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塌着腰啄了啄男人唇角:“但是……能在车上多留一会儿。”卷舌音溅到耳上,是细细密密的邀请。
被她这么一啄,许鹤同的呼吸都成了燃料。脑子里秩序混乱,肩上重量迫得人靠在椅背。
他心神一荡,咬牙捉住作怪的手:“车上没有装备……”
“我有呀。”姑娘拱进他怀里,指尖探低,游过印有logo的布料边缘。
第15章 心思 不黏人
【chapter 15】
停车的场地僻静,绿化面积不小,树影子叠在一起,像遮出顶天然的帐篷。
夜风吹过,枝叶子响声簌簌,仿佛在为青年男女犯的错做出碎碎辩护。
“许大师,让小女子好好宠幸你呀?”天窗退开一点,车里有人声音拐上天:“给不给宠幸?”
“不给,你还要用强的?”
“哼,那就生x!”
真皮座椅不怕负重,但耐不住抢夺,因而发出挤压的涩响。电动摇控后的弧度里,捧哏和逗哏配合得煞有介事。
空气压缩起来,应该是湮灭了些什么。那玩意,或许叫理智。
周绾梨为口号所累,在受限的空间锻炼肺活量,最后呼出绵醇酒气,散了。
“也快三十的人了,爱护爱护您宝贵的肾吧。”她喉腔划出控诉,倒打一耙。
“那你还招我。”许鹤同偏了偏头,帮她把滑到手臂的肩带拔正。
男色鲜活,好看的唇线在眼前招摇,但泡在贤者时间里的周绾梨没了染指的心气,只能腻在男人身上:“回去要找代驾吗?”
“就你那么点酒味,早挥发了。”许鹤同后背磨着椅套,仰头分解被生扑的余韵。
餍足地分开,各归其位。
安全带重新系上,周绾梨把剩余的套放回收纳格时,动作怪异地僵了一下。
“怎么了?”正在调座椅角度的许鹤同投来余光。
“没事。”
卡在凌晨半小时前到家,周绾梨上楼冲澡,处理纸巾抹不掉的残余。
洗完浴镜前一照,腰弧几根指印,从长度力道深浅来断,都能看出是男人留下的。也不奇怪,毕竟他后面卯足了劲,挺着份量依旧的唧唧就知道钻和撞。
不过港真,她调\教出来的男人,果然悟性不一般。
带着乱七八糟的成就感回到房间,周绾梨拎起外套抖两下,有东西摔出口袋,在地上滴溜溜滚出一米,被柜脚截停。
仰在床面的手机屏幕亮起提示,她捡起东西放手心掂了掂,顺手塞进通勤包包里,再摸手机回消息。
这时候无非是汇报各自到家的动态,毕竟胀不胀或快与慢这样狎昵的话,早在刚才情\欲流动的时候就说够本了。
互发的晚安出现在对话框,许鹤同补充完水分,坐到了沙发上。
家里只开了一圈灯带,他把腿也架上沙发,左手空拳头挡在眉心,思绪打岔时想起费三的那一番理解,泛痒的喉咙耸动几下。
打击报复落井下石,他那时候,让人看出这样的心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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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银十,家居行业的旺季终于到了。整个装饰行业都更忙起来,市场绘图物流配送,各有各的忙法。
下午茶时间,朱晨晨来家装部串岗聊天,说起昨晚陪着应酬的一个油腻设计师,她愤气冲天:“我日他亲爹!老娘就是最近吃胖长了点小肚子,他问我是不是怀孕了,真他妈晦气!”
周绾梨叉了块西瓜,问她怎么答的。
“我说可不是怀了么,就等他来投胎了!”朱晨晨喝口咖啡,用力翻了个白眼:“白捡一好大儿,你说我划算不划算?”
周绾梨笑惨了,直呼划算。
大概每个行业都有这么一撮人,明明可以好好做事,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们偏偏热衷于打造酒池肉林,建立另一种阶级下的潜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