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有一张木桌,竹椅已经有些年头,小时候她常在这张桌子前度过了很多白天黑夜,冥思苦想的日子历历在目。
博从余走到书房里拿出来一幅画,“看看这幅画怎么样,画了好几回,性子都磨没了。”
纪沉落从回忆里抽身,谦虚评价,“老师画的肯定是最好的。”
“错。”博从余把画随便一摊,“再有名望的大师,也有下笔有悔的时候,走三步想一步是冒险,这幅画来回改了多次,现在撒手也不算亏心。”
纪沉落听出来话里的意思,顾左右而言他,“老师如果不喜欢,明天歇好了再画也好。”
不接受打太极,博从余继续说:“沉落,你当初走,老师是支持的。原想着你能闯出天大的名堂,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本事,现在回来了,全然收笔不谈你的画,可惜与否也是你自己掂量。”
纪沉落摇摇头,“老师,我没有放弃。”
电视里苏州评弹的声音忽地弱了些,博从余哼了一声,“你现在的心思不稳,傅家那小子稍有动作,你就心生波澜,这很危险,倒不如趁这个时候,来南大教书育人,静一静自己的心,也算是继承我的衣钵,没让手艺失人。”
前半句事实说得纪沉落脸红耳烫,只好装作没听见,答了后半句,“我听老师的。”
“半个学期已经过去了,下个星期一,你来。”博从余走到窗边,正好遇上下课的时间,他指着楼下那群青春年少的孩子,严肃的脸露了些笑,“林辛会带你去见主任。”
临走前,博从余装了一些新鲜的螃蟹给纪沉落带走,“回去炖一炖吃了。”
纪沉落拎着螃蟹感动,“谢谢老师。”
老爷子脾气大,也就几天的功夫。
博从余哗地一下展开了扇子,嗯了一声,说:“走吧,过去的事你要是不想提就不提了,别委屈了自己。”
轻易被原谅和保护,她何其幸运。
——
傅老爷子的七十二岁大寿,郑龄女士和傅路年提前一天回枝城。
机场的VIP通道一批人迅速上了车。
傅序颠在机场的停车场等着。
傅路年见了自家儿子,坐上了车就问:“还向我和你妈摆架子?出口离停车场有多远?也请不动你去接我们?”
傅序颠看向后座,说:“想见你们的人太多,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
父子两个从来都是严肃样,郑龄女士不管这些细枝末节,急着问:“我儿媳妇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提及这个称呼,傅序颠目光深两分,无声地笑了笑,“怕您再吓着她,没敢带。”
郑龄女士拍了拍装礼物的皮包“妈妈喜欢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吓她,你少跟我痞,什么时候带人来见我们。”
“就明天你爷爷生日,把她带过来,给人姑娘一个交代。”傅路年拍板决定。
傅序颠这次正经了不少,“明天不行,挑个人少的时候。”
郑龄点点头又摇摇头,问:“人多热闹,我儿媳妇不喜欢热闹吗?”
傅序颠回道:“攀炎附势的场合,何必让她难受。”
“就照你说的办。”傅路年继续道:“说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们她叫什么名字。”
傅序颠手指摩挲方向盘,“纪沉落。”
说完之后,他再次抬眼看后视镜。
意料之中的沉默,后座的夫妻二人同时望向了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序颠不理会他们的权宜衡量,开车回了小白楼后也不多留,调转方向就回了市区。
小白楼里,傅老爷子看向儿子,许久决定,“查查她这些年离开这里后做了什么,该查还是要查。”
第15章 心事
老爷子大寿,有求的无求的,真心祝福的,假模假样的都来个大早。
无一不是留了礼,尽足了礼数,也见不到老爷子一面,原封不动的礼品一样一样地往外搬。
傅序颠回来得晚,心里憋着一股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偏有那运气不好的来吃霉头。
陈旬走到车前,无奈得摇了摇头,把老师精心挑选但是没送出去的礼又原样放回车上。
傅序颠在后按了几下喇叭,陈旬小心翼翼地左右观望,凑了上来,“傅先生,有什么吩咐。”
少有的几次见面,陈旬一次比一次低姿态,见着这位爷,就跟见着了财神爷似的,流水的关系,铁打的上位者。
没等献殷勤的人凑近,傅序颠淡道:“把车开走。”
陈旬虽心里有埋怨,嘴上也乐着说:“行,这就开这就开。”
上次把人得罪了,本想再搭上几句赔礼道歉的话,谁知道车挪走了,这位开着车就入院了,外面的人连车牌号都没看清。
郑龄女士在吩咐厨房的人上汤,见到门口站着的人,快快地追了上去,“爷爷大寿,你怎么还踩着时间来?”
傅序颠说:“一大早去花鸟市场挑鸟去了。”
帮忙的人手不够,几个人专门把傅序颠车里的礼品都搬了出来,郑龄女士看着堆成小山高的各种奇怪的物件,问了一句:“买的鸟呢?飞了?”
傅序颠挑剔:“没有看上眼的。”
郑龄女士大惊,“所以你把半个古董店搬过来了是吗?这么些年送的都没那幅昙花图好,像个土大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