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时分,宫外才有消息传来。
彼时柳清菡刚喝了一口茶,听完消息,顿时被呛到,咳嗽不止。紫罗忙拍着柳清菡的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柳清菡擦了擦唇角的水珠,极为惊讶:“你是说,荣郡王福晋有了身孕?”
林旺跪在地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正是。”
“所以命数与皇上相克的那个人,就是荣郡王福晋腹中之子?”
林旺再次点头,柳清菡深吸一口气:“显郡王在哪儿?”
“回皇贵妃娘娘,王爷还在宫外,想必很快就回宫了,王爷还交代奴才,让奴才跟您说一声,说一切事情,等他回来后,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是王爷的贴身太监,王爷做的所有事情他几乎都知道,自然也包括提前知道荣郡王福晋有孕一事。
晚膳后,柳清菡看着眼前风尘仆仆赶回宫的永琋,心中微叹:“今日之事,你瞒了本宫多少?”
永琋撩开衣袍跪的笔直:“儿子不是有意要瞒着您,而是不想让您担心。”
他设的局中局,虽然自己有九成把握不会输,可还是怕那一分意外。
柳清菡难得的没去心疼自己儿子,照着自己捋出来的思路道:“你早就知道五阿哥会在今日动手,剑指你的长子,所以你将计就计,拿你的长子做了诱饵?”
永琋利落的点头承认:“是,儿子安插在五哥身边的钉子传来消息,说五哥会在今日的洗三宴上设局,以命数之说重创儿子,让皇阿玛与儿子离心。儿子思来想去,觉得五哥一计不成,肯定会再生二计,倒不如遂了五哥心愿,也好一劳永逸。”
给荣郡王福晋诊脉的王太医是他的人,除了王太医,他是第二个知道荣郡王福晋有孕的人,所以局中局的计谋便由此而生。
柳清菡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事的心情,或许她该庆幸自己儿子心思如此缜密,是个做帝王的好料子,可不知为何,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家的血脉都是凉薄的,也许,只有这样才最好。
在宫中多年,她的一言一行,甚至她的心,不也早就默认了这个社会的制度吗?
沉默良久,柳清菡扬了扬头,盯着不远处柱子上挂着的纱幔:“罢了,此事已成定局,本宫便也不再多言,荣郡王那里,可做了决定?”
所谓做决定,不过是对自己福晋腹中孩子的一个处置罢了,若是一碗落胎药下去,自会有人夸荣郡王深明大义,若是想留下这个孩子,届时若是皇帝有个万一,荣郡王便会背负一辈子不忠不孝的骂名。
不管他如何抉择,总之是两头不讨好。
永琋眼中带了笑意:“不论五哥做什么样的决定,儿子都不会多言。”
这件事,做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翌日,柳清菡刚到养心殿,荣郡王福晋小产的消息就传进了宫中。
她愣了片刻,正要抬脚进去,内殿突然就传来的吴书来慌里慌张的声音:“刘太医,快来看看,皇上醒了。”
柳清菡:......
她微抬下巴,看了眼刚刚升起的太阳,又是一阵无语,好大一个巧合。
皇帝昏迷后发生的事儿,不用柳清菡开口,吴书来就已经一丝不落的全部讲给皇帝听,皇帝听完后,哑着嗓子道:“厚赏荣郡王福晋。”
在皇帝看来,不过是一个孙子,自然比不得他的命要紧,荣郡王福晋既然失了孩子,那他多给一些赏赐安抚就是了。
吴书来领命退下,柳清菡扶着皇帝坐起,在皇帝身后垫了两个靠枕,然后柔声道:“皇上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皇帝道:“浑身无力。”
柳清菡给皇帝揉着胳膊:“皇上躺了快一天一夜,身子自是没什么力气的,臣妾给您按一按,许是会好的快一些。”
“嗯。”皇帝闭着眼睛,隐隐约约嗯了一声。
顿了顿,柳清菡垂着眸子:“还有一事,皇上昏迷,按理说太后也该知晓的,只是太后远在圆明园,臣妾又顾忌着太后的病情,所以不曾派人去禀报。”
“你考虑周全,合该瞒着皇额娘。”
两人只说了这几句话,柳清菡就没话可说了,正当她犹豫着要找个什么话题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皇上,荣郡王求见。”
尾音刚落,皇帝的眼睛倏地睁开了,看向身旁的女人。
只一眼,柳清菡就收回手,识趣的告退。
五阿哥刚踏进养心殿不久,里面伺候的奴才就齐齐退了出来。
这日,谁也不知皇帝与荣郡王说了什么,只是有传言说,荣郡王从养心殿出来时,整个人颓废异常,再也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和掐尖要强。
端午过后,终于在一日的早朝时,以往暗地里上折子暗示皇帝立储的要求被众大臣摆在了明面上。
细细想来,最早有人上折子请皇帝立储的时候,正是皇帝第一次风寒不断时,那个时候大臣们见皇帝身体尚可,并未紧逼,大半个月前,无论是不是有人命数与皇帝相克,皇帝吐血昏迷总是事实,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也是事实。
故而大臣们也都等不下去了,要知道皇帝今年已经五十有五,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驾崩时也年仅五十六岁,照皇帝如今的身子,还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