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家所有同龄的孩子和娣子里面,他的机关术是最厉害的。他心里最大的梦想,是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妻主,相妻教女做羹汤。有他的机关术辅佐,妻主一定会越来越强。
虽然娘亲不太回家,又有几个义妹弟,但他毕竟是二城主唯一的亲生孩子。从小没人敢给一个脸色瞧,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吹着。
他自己也争气,加上有“紫衫龙皇”金花姥姥的tiao教,竟没一个能挑错的地方。还未长成,求取的人家都要踏破门槛了。
殷航对他也更加和蔼可亲了,连带着崔青莲的日子也好过许多。父子二人是天生的水晶心肝,开朗乐观,待人真挚,为人处世没一丝让人诟病的。
这次,爹爹的哥哥崔红棉来小住几日。本来爹爹见到亲人很高兴。最近城中事情少,娘亲还陪着爹爹吃了几次晚饭。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生病了。于是金花姥姥带崔青莲来蝴蝶谷看病。
殷藜发现,蝴蝶谷所有人都争着在他面前露脸,只有有一个人,从来不巴结自己。那就是最厉害的大师姐。
(姐姐,你成功引起我的兴趣了)
殷藜露出两个小梨涡:“这位师兄,我想问,大师姐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做功课呀。”
被问话的药童正在给他扇风:“哦,大师姐啊,她跟我们不一样。她的功课早做到后年了。而且现在大医师亲自教导她,不用跟我们一起了。”
“大师姐真厉害呀,什么都会。”殷藜露出钦慕的眼神,耳朵有点红。
“是啊,大师姐可好了。”阳毅凑过来,一把抢过扇子,给自己扇起来。
“唔,这扇子不错,我要去送给大师姐!”
说着抓了扇子就跑了。
被抢扇子的药童:“阳毅!这不是......”我的扇子。他歉意地看殷藜一眼。
殷藜摇头道:“无妨。”
大师姐会用我的扇子吗?
张无心很不高兴,这个小表弟跟个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小师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还有这个,嗯,这个穴位......”
张无心吐口气:“没事,这里你不用懂,这个你师兄他们还没学到呢。”又疑惑道:“大医师要我们带你玩就好,你真的很用功,是想专攻吗?”
张无心很不高兴,心道:莫非殷藜是想和我竞争吗?
殷藜磕磕巴巴道:“因为,因为我爹爹身体不太好,所以我想学学。”
张无心点点头:“但是你不要来找我了,我很忙的。”说完就飞快地走了。
殷藜怅然若失地看着她的背影。
“殷师弟,你在这儿呀,我们找你很久了。”金风微跑过来,笑道:“咦?你在看医书吗?有不懂地我可以教你。”
殷藜摇摇头。
金风微往远处看一眼,了然道:“刚刚你在和大师姐说话吧。”
殷藜点点头:“嗯。”
“你还是离大师姐远一点比较好。”
“为什么?”殷藜不解发问。
“因为大师姐很不好接近的,我有经验......呃不是,你相信我啦!大师姐不喜欢搭理男子的。”
殷藜听了,不仅没心生却步,反而多了几分好感。他见多了好色之徒,这样的君子让他太心动了。(反过来想想就是遇到高冷禁欲学霸学长,然后别人说他不近女色,理他远点,只会让人更想征服有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之前矜持守礼,现在却天天追着一个女子跑。他是大家闺秀,是淑男,绝不可以给殷家丢脸!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如果可以和大师姐在一起,什么他都可以不要。
大师姐可以悬壶济世,他就在家里带孩子,给她送饭。
至于殷家,反正还有其它孩子。
他不禁对那样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崔青莲的病不是很严重,是被叁种毒液养成的毒蜘蛛咬了一口。胡青凤只是第一次问诊查出病因后,就全权交给张无心处理了。
所以她日日得去给崔青莲看病。
正因如此,才给殷藜缠上了。
这毒,很奇怪,中毒之人会渐渐衰老,无法生育,是宅子里专门对付不听话的夫侍用的,很是阴损。
至于中毒的原因,大医师和崔青莲似乎知道,但是每次都让她避开。她疑惑,就说是家族辛密,不要她多问。
殷藜养在深闺,很少见外女。张无心日日为他爹爹看病,两个人不免常碰面。张无心医术精湛,妥帖周到,待他们并不亲热,反而守礼客气。她从不多说一句话,多看殷藜半眼,单独遇见他时总是默默走开避嫌,不让他为难。
有一回,父亲发热,他哭着跑去找人,可那天是节日,大家都下山去看烟火了。
他敲了无数扇门,没有一扇门有回应。
他跑啊跑,哭得不成样子,没有半分得体。
他感觉全世界都崩塌了。
一扇一扇地敲,一扇一扇地敲。
声声喊着,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脚下发软,摔了好几回。
只有张无心打开了门。
她不太喜欢凑那种热闹,容易让她想起武当山,想起冰火岛。刚好有一些头痛,就没有去。
张无心已经睡着了,她打开门,不太高兴:“小师弟,是你。你怎么了?”
殷藜一路敲门过来,终于见到有人。连忙抓住她的手,腿一软,跪在地上,哀哀哭道:“大师姐......我爹发烧了......你快救救他吧,救救他吧,求你了......”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是根木头也要泡软了。更何况崔青莲本来就是她主要负责。
张无心实在是瞧他太可怜了,又只穿着一件中衣。她回屋拿出披风给他紧紧裹上:“行,快走吧。”
殷藜连忙擦干眼泪,点点头:“好,走。”
一起身,腿已经软得不行了,站不起来。
张无心定定看他一眼,走过去低声道:“失礼了。”一把将他捞起,抱在怀里,朝他院里飞快而去。
殷藜看着她无论发生什么都波澜不惊的脸,耳边听着她沉稳有力的心跳。一颗七上八下慌慌张张的心,忽然就不定了。在她的怀里,他知道他永远不会掉下来。
自那以后,他的目光就紧紧地跟随着她。从此再也改不了啦。
殷藜还是第一次出花镧城。他以前的快乐是在规矩里不越界的快乐,在谷里漫山遍野地疯玩过几次后,便觉得真正的开心起来。
他出生显贵,无忧无虑。高兴时,笑意都是从眼里哗啦啦喷泉似的冒出。这种高兴,往往在看见张无心时出现。
张无心却不想搭理他。他入谷后,大家的生活好多了。所有人都围在他的身边巴结着,胡青凤对他也是温柔有加。他有作为花镧城二城主、权势滔天的母亲,有细心温柔的父亲。钱,权,爱,健康的身体,什么都有。
她本来也有作为武当派五侠、威风凛凛的母亲,呵护疼爱她的父亲,她还有陪她玩耍的义母......
现在,都不见了。
一看见崔青莲给他擦汗父子情深的样子,一看见金花姥姥给他抓蜻蜓又捉弄他的样子。
她的心里就好难受,鼻子很酸。
娘......爹......义母......
你们在哪儿......孩儿好想你们......
孩儿好难受,只有我一个人,没人喜欢我......
我也想抓蜻蜓......
我不想死啊,我每天都好累,我睡不好,吃不好,我不想学医,我只想和你们在一起......
(哇......宝啊,虐到我了。家人不在身边的可怜孩子。什么时候赶紧团聚吧。别怕,殷藜马上就“家破人亡”,“毁容倒霉”)
凭什么他可以直接得到胡青凤的喜欢,她却要付出那么多努力!
一个表姐,一个表弟,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就算她不要荣华,不要富贵,可是连活下去都不可以。
(你能活的,不会死的,你学了九、阳、神、功!)
张无心每日忙着学医看病,她最着急的就是自己的寒毒。但胡青凤还是没有想到办法。
殷藜每天缠着她去玩,真的让她很烦。
她终于忍不住了,怒骂他:“殷公子!殷大侠!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要缠着我啊!你知不知道我很忙,我忙得连吃饭都只能吃剩饭啊!你这样耽误我的时间,那你给你爹治病好不好?你不是想给他治吗?你去治吧!你这样的大家闺秀我招惹不起,我只是一介白衣,高攀不上!从今以后,你一句话都不要跟我说,否则你说一个字我就打你一拳!”
说完,就气冲冲走了。
她真是受够了,男人,可以粘人,但是不要时时刻刻跟着。也不要话那么多,更不要到处打听她的喜好,不要天天跟她穿同色的衣服,不要给她送香囊袜子帽子衣服鞋子玉佩枕头被子,不要给她每天写一万字的情书,不要自以为是地给她帮忙,不要不要!什么都不要!见到男人就烦,一个个叽叽喳喳的,一点脑子都没有,就知道哭哭哭!
殷藜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顺着白玉兰似的脸颊滚落:“对不起......不要不理我,我都可以改......有哪里不对我都可以改的......呜呜......
我只是看你太辛苦了,我好心疼,我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呜呜......”
不远处的树后,金风微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说了让你知难而退吧,哼,不要脸的狐狸精!
之后张无心果然一句话也不跟他说了,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殷藜都是趁她不在时偷偷摸摸地给她送东西,她连生气都没法生。
张无心不理他后,他只能每天默默地看着她。
躲在树上偷偷看,躲在屋檐上偷偷看。
(殷藜,你这样很不好。如果你不是超级大帅哥,早就被女主打死了。你这样粘人讨嫌女主后面不认你是有理由的)
不管他送什么东西,张无心都扔了。
可他还是很高兴,大师姐这么辛苦,有人在挂念她,她会感到一点点的安慰吧。
不过他可不敢接近她了,只敢躲得远远的,偷偷看。他怕被她一拳把脸打坏了。
在树上能看到很远的景,在屋檐上能看到很广的天。
树下有大师姐在晒经书,屋里有大师姐在抄药谱。
(小师弟你仿佛一只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