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远踏进屋内的时候,一股淡淡的幽香侵入鼻端,如莲似梅,非常好闻,德远没有过多注意,抬头看向谷梦羽,当目光触及主子艳红的唇时,不由愣了愣。
视线在德远手中包裹转了一圈,谷梦羽轻声问道:“东西都置办好了?”
“是的……”德远回过神,不解的问道,“主子,您的唇……”
话还没有说完,德远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勐的一变,用力嗅了嗅满屋的清香,而后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手里的包裹也落在地上。
见到德远的失态,谷梦羽满目的疑惑,还不待他说话,德远就大步冲了过来,不顾主仆有别,执起他的左手,一根银针就扎入了中指内。
一滴血被挤出,德远用手指接住放入嘴里,目光随即变化,愤怒、悲伤、痛苦。
“呸。”吐出嘴里搀和了唾液的血滴,德远缓缓跪下,双目含泪,悲伤中几次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谷梦羽心中有了不祥预感,他把破了的中指放进嘴里,狠狠地一吸,一股甜味充斥了口腔,没有丝毫血腥味。
这是他的血么?真是与众不同啊……
自嘲在眸里闪而过,谷梦羽无力地垂下手臂,清亮的目光倒映出德远被痛苦扭曲的脸,轻淡的说道:“说吧。”
“主子……主子……”德远牙齿咬得作响,双拳撞得死紧死紧,颤抖的嗓音显示了他的愤怒与哀伤,“彩虹昙……这是彩虹昙……毒……药……”
“彩虹昙啊……”谷梦羽轻柔一笑,眼中悲哀如潮,“多好听的名字……”
多好听的名字啊,彩虹昙,其作用却是那么的恶毒。
“不清楚彩虹昙的入药先后,就无法炼制解药,若是一味药放错顺序,那解药就变成催命剧毒。”德远深吸一口气,稳定跌宕的情绪,“彩虹昙服食之时香甜,服食后清香透体。共分三期,每一期唇色都会变化,由红为紫再转黑。最多可熬……四个月……”
谷梦羽垂下头,静静的,不动也不说话,身影孤寂,沉寂的让人心碎。
德远抬头,主子艳红的唇刺痛了他的眼,满腔的悲愤化为仇恨,他勐地起身冲向外面,却没有看见本应存在的两个主人。纵身跃上围墙,德远化为一缕轻烟急速奔去。
寂静的屋里,唿吸微不可闻,淡香依旧,宛如此地没有生命体。良久,一道幽幽的嗓音如叹息般响起:“我无心害你,可你为何要至我于死地?”
叹息天道不公,叹息命运悲苦,叹息人心不古……
谷梦羽的姿势一直都没变,心中好似一片混乱,又好似一片空灵。不知过去多久,惨嚎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肥胖的妇女在德远手中如同没有重量,双腿拖在地上,软塌塌的,一截断裂的白骨戳在裤子外面,血迹斑斑。发髻散乱,鼻涕眼泪与唇边的血迹掺合,狼藉无比,一边脸颊高高肿起,红中透紫,极为的不对称。
化石般的人缓缓抬起头,看着不知德远从哪里找到的妇女,眼中恨意在慢慢凝聚:“你为何要害我?”
被揍成这样,再加上毒药已经下了,妇女或许觉得没有生还的希望,也或许是嫉妒使她忘却了一切的惧意,骨子里的彪悍劲让她如同无畏生死之人,张开嘴,露出血淋淋的牙床,说出了心里的怨恨:“你勾′引我男人,你该死!该死!该死!”
“该死!你该死!勾′引我男人,该死!”嘴里的牙齿早已被德远一掌打掉,此刻说出的话含煳不清,口水合着血液顺着唇角流淌。
看着妇女怨恨的眼睛,听着狠毒的诅咒,谷梦羽眼中的恨意渐淡,悲哀越发深浓,他觉得匪夷所思,简直是荒谬绝伦,就因为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居然被下了毒。
该笑还是该哭?是仰天诉冤还是捶地怒骂?是怨恨市井妇女的小肚鸡肠还是怨恨命运的不公?怒火在心底蔓延,顷刻滔天。
“啪”
药碗被掷到妇女面前,碎成片,白衣无暇难掩熊熊怒焰:“瞎了你的狗眼!你这民妇如此歹毒,死不足惜!”
一旁的德远早已气得浑身哆嗦,那个瘦的跟骷髅一样,相貌猥琐的中年人给他主子提鞋都不配,这厮居然说主子勾′引他?真是被妒忌蒙蔽了心眼的蠢妇!而主子就是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理由而被下了毒,还是无解之毒!世间怎会有如此荒谬,如此不可理喻之事?
听得谷梦羽的话,德远一脚踢在妇女胸口,一阵骨骼断裂的响声后,妇女终于停止了喋喋不休的诅咒,身如软泥躺在地上,了无生息。
德远低声禀报:“这个妇人不知解药,彩虹昙是她婆婆用来毒老鼠的,来路不知。”
攥紧拳头,谷梦羽努力压抑了怒火,站起身往外走,除了坚定,再无悲意:“在孔凌群没有答应之前,我还不能死,现在马上启程,路上不要再耽搁了。”
当亲眼目睹男人与儿子被箭矢插身,坠落悬崖后,谷梦羽的世界就被黑暗笼罩,活在世间却了无生趣,不介意自己的生死,但他介意自己不能报仇。如果无法活着手刃仇敌,至少也要寻到能帮他复仇之人,否则,死难瞑目啊……
注视主子的背影,后悔如蚁啃咬心头,德远恨自己不该大意,更恨不得再去鞭尸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