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城市的穹顶。
他从不知道爸妈的任务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人类为了争夺资源或者什么宝贵的东西,一直在打仗。
但那些事,离他太远了。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上战场,更不会搞清楚人类在争什么,唯一的愿望就是一家人永远住在家里,偶尔能晒一晒太阳。
可是眼前的建筑物,比他见过的任何人的家都要大。
它足足有3层,甚至还有一个院子。院子里种了一些沙漠里最常见的花。
荆棘花。
植物非常稀有,这是杨屿从指导员口中得知的,荆棘花的样子也只在书本里看过,一小朵一小朵,鲜红鲜红,可是如果要摘,就要冒着被扎破手指的风险。
当走入1层大厅时,杨屿想通了,戚斯年刚才只是吓唬人,他不会杀了自己。
他大张旗鼓地收养自己,就是为了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看,我已经收养了牺牲哨兵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养子,我仁至义尽,品格高尚。
一定是,他就是这么一个虚伪的恶棍,这种人不配活着。杨屿边走边看,同时寻找着周边顺手的武器,看看能不能一会儿再试试杀他。
刚好,他和一个玻璃花瓶擦肩而过。杨屿觉得自己疯了,被吓疯了,气疯了,明知道这么做没有效果,但还是挥手将脆弱的花瓶扬在了地上。这些东西都很难得吧?都是戚斯年家里的宝贝,如果自己毁掉他的家和宝贝,戚斯年会不会很伤心?
他伤心就好了,他就该明白自己的感受了。他活该。
咣当,花瓶在眼前碎得很彻底。
可是站在前方的戚斯年甚至没有回头看,他在和部下谈话,完全不把小孩子的举动放在眼里。
就是他这种态度,成功地激怒了杨屿。他杀了自己的父母,凭什么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就因为自己没有威胁么?
马上就有仆人走了出来,开始收拾玻璃碎片,他们动作迅速,好像这些碎片能伤到谁。杨屿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清理自己造成的麻烦,全身心被恨意灌满,思路不听使唤地开始拐歪。
在物资匮乏的末世里,戚斯年的家里居然会有玻璃花瓶?
他一定是杀了很多人才得到了今天的地位。
他真该死,还要作出自己是好人的姿态来。
反正戚斯年不会杀了自己,一旦这么想了,杨屿就开始寻找第二件可以泄愤的物品。哪怕暂时没法报仇,只要把戚斯年家里的珍贵物品弄坏,也算目的达成。
这么想着,杨屿憋在心头的冲动就得到了缓解,他带着恨意四处搜索,眼神从入口扫到玄关,又从玄关看到窗帘、沙发、天花板、吊灯,一直贯穿到客厅,直到他看到了一个人,这场幼稚的扫视才被按下终止按钮。
客厅里,有一个……小孩儿?
一个……好像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儿?
要不是这个男孩儿动了,杨屿都没发现他一直在地毯上背向自己坐着,自己的进入和花瓶砸碎的声响都没有引起他的关注和好奇。地毯上零散摊开一些玩具,都是杨屿叫不出名字来的,这个男孩儿安静地摆弄它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好安静。
“你是什么人?”杨屿往前走了几步,好像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了。
男孩儿仍旧背向自己,并不回答,也没有任何转过来的迹象,如同处于另一个世界里。杨屿再近几步,又问了一次,他还是没反应,全神贯注地玩玩具。最后杨屿有些恼羞成怒,随手捡起脚边的一颗玻璃珠,准确地扔在男孩儿的脑袋上。
一直没动静的男孩儿终于动了,吃痛地捂住被玻璃珠砸到的地方,转了过来。杨屿以为他转过来之后就会再转过去,继续安安静静地玩他自己,可谁知道,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像生气,看到背后有人时,眼睛瞬间就亮了。
当他站起来时还摇晃了几下,像是小腿坐麻。他不出声,在杨屿眼里太过安静,动作都是慢慢的,像是每一步都在试探周围有什么声音。
他很注意脚下的东西,挑着踩不到玩具的地方下脚,眼皮往下垂的时候,杨屿看到了他的眼睫毛。
这是杨屿见过的,眼睫毛最长、最长、最长的人了。
“你是什么人?你也是戚斯年的养子?”杨屿又问了一次,这一次,他捡起旁边的一个本子。本子是干什么用的,他不清楚,但是可以作为武器。
他应该砸下去,也完全可以砸下去,可是当他看到这个眼睫毛特别长的男孩儿开始躲,想要避开自己的时候,就没有下去手。
陌生的男孩儿走路很慢,晃悠悠的,半分钟才走过来,又像是随时能跑掉。杨屿有点急了,想把他抓过来问个清楚,又想用力地摇晃他,让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终于,他磨磨蹭蹭到了自己的面前,黑黑的眼珠对上了杨屿的注视。他比杨屿矮,要不是知道他是男孩儿,杨屿甚至怀疑,如果和他在基地的通道上遇到,会不会认为他是个女孩子。
他皮肤很白,脸却很红,像是在憋着什么话。他不停地观察杨屿,杨屿将脸转开,他就挪挪脚步,再一次和杨屿正面站好。于是杨屿再转开,果不其然,他又过来了,像是用对视的方式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