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北斗受惊匪轻,一路上旁若无人的依偎在一处,时不时互相附耳咕哝几句,我隐约听见北斗的声音娇声嗲气的哄道:“莫怕莫怕,有我在此……”听得叫人如坐针毡。
桑宸踱到我身旁,揶揄道:“岁神大人素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猛虎趋于后而心不惊,而今怎地谈妖色变了?那小小山怪当真便有这般了得”
真是的,先前兔儿北斗惊慌失措遍体鳞伤时他一语不发,我方才招来乌云他也是第一个爬上来的,跑得比谁都快,现今却来取笑,拿人家的痛苦制作欢快,他倒是好本事,我冷笑:“小可不才,不如太子殿下修为高深,却非那小小山怪的对手。不过,太子殿下神功盖世,想必尽可除魔卫道,不若劳你折回去将之收了,以免为祸人间,替咱们九重天宫争口气。”
他嘿嘿一笑,连忙谦道:“不不不,鄙人这点花拳绣腿微末本事何足道哉绝不可同岁神相提并论,就不去丢人现眼了。”嘿完了正色道:“那魅面山怪如此凶恶,岁神可知他是何来历”
我只晓得魅面山怪便如百毒中的蛊毒,喜以旁的妖魔邪祟为食,据万妖之力为己有,旁的妖魔会的本事他会,旁的妖魔不会的他亦会,杀戮越重修为越强,其力通天,可见一斑。我虽两度与其会面,但若说到来历却是一无所知,只知他当年有过浮屠山之恶,究竟吃了多少妖魔鬼怪杀过多少凡人亦是一无所知,总而言之,什么都不知,一问三不知。
我摇头:“待将膳飨之事一了,我便将这孽畜之故上报帝君,请他那个主意,到底是否派天兵天将下界伏魔除妖。”九重天上神官虽然众多,但懒散惯了,多半没几个有那胆量同魅面交手,帝君又日理万机,大约无暇下界,便只能派天兵天将了。天上甭论文武之神,唯有修为登峰造极方能入驻天兵阵营,护天宫宁定,保神界太平。正因有了那许多天兵坐镇天宫,九重天方为三界六道最祥静神圣之处,恁他再厉害的妖魔鬼怪也不敢上天宫放肆。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仙魔势不两立,妖魔邪祟并无上天之径,若非在位之神,三界六道没有能够腾上九重高天。
听桑宸说当年阿霋成魔之时,曾将重伤的元樨送上九重天,却并入得天宫,便是给天兵天将堵在了南天门外,他无法可想只得将元樨交于天兵。他身为尸魔,还不得在九重天上磨蹭逗留,只怕没能待上片刻便给天兵轰下凡间了。
想到阿霋,心口便不由自主隐隐作痛,时至今日,我寻遍六道,却遍寻不获,不知他是否还在这世上,可知还有个人在孜孜不倦的找他,满心满眼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我当然还记得当年的我是何等形容,我也晓得我是没脸见他的,故此,我不奢求太多,只盼看上一眼,令我知悉他而今无恙,心已足矣。
第24章 今日东岚
一想到阿霋我便心不在焉,什么魅面山怪什么膳飨元君尽皆忘得一干二净,一想便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的想了下去,浑然不觉赶了多少时辰的路程,直至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入耳中,我骤然惊醒。
这阵声音沸反盈天,振聋发聩,古怪的唢呐听得直叫人心烦意乱。我勉强开了眼睛眺望远处,只见而今仍是半夜三更,大约已过了十二个时辰,高天上浓雾深霾,冷飕飕暗沉沉的,对面黑云翻滚,向两旁分开,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迎面驶来,约摸有数百来人,个个朱裙红衣,手持唢呐吹得十分卖力。他们乘云驾雾,径直向西,中间抬了顶大红花轿,轿帘红得似浸染过了鲜血,看得叫人瞠目结舌,隐约可见帘后有个人影,却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乐鼓声震耳欲聋,生平别人听不见似的,苍穹都要抖上三抖,可他们动静闹得虽大,阵势也大排场更大,却毫无喜庆之意,十分诡异。
这支队伍行得极快,片刻之前还在远处,须臾之间便同我方五人擦肩而过,前头两个开道领路的还转头过来觑了两眼,白眼一翻,飘飘然乘风而去。又是须臾之间,已飘出里需之外,顷刻间湮没在黑暗之中。
他们几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片刻,忽然异口同声道:“这是墨岩山的方向,他们往那边去,莫非这轿子中装的便是魅面山怪的新娘子”
兔儿大呼小叫:“不好,那日我在洞中便看到许多新娘子给那魅面山怪吸尽元气沦为干尸,这个新娘子多半也要受害!咱们赶紧上去救人!”说着就要踩这乌云往前冲,急于扶危济困。
北斗一把将他拽住,恨铁不成钢:“要英雄救美也得长点心眼,你没看见那堆人浑身妖风邪气,那花轿中妖气尤其深重,还混淆了一股尸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新娘子多半同那魅面山怪乃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便让他们妖魔道自相残杀便了,你莫要弄巧成拙。”
他说的是大实话,其实我一眼便知那支队伍正是往墨岩山而去,本想立即出手,也是一眼便看出了那大红花轿有邪乎之处,这才没有贸然行事,以免非但没救到什么人,反而救了只妖邪,极有可能还是一只较魅面山怪更加罪大恶极的妖邪,那就呜呼哀哉了。
当然,这些全凭猜测,轿子里也有可能是位满心欢喜出阁嫁人的无辜的新娘子,不救实在于心不忍,但我依然作壁上观,主要是因为人家只是身有邪气,既未杀人放火亦未劫持掳掠,只是路过罢了。人家没来招惹我,我自也不能无缘无故去招惹人家,否则就太说不过去了。而且踟蹰这么大半天,那堆人已溜得无影无踪,现今即使风驰电掣的去追也万万赶他们不上,只能望那新娘子吉人得天相,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