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他们俩算得上同病相怜,决意多管一场闲事,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良家素来乐善好施,扶危济困,曾捐了不少家产出去济世救民,那老两口确是实实在在的大善人。倘若因良听这个不孝子气得七窍生烟,一不小心给气死了便忒委屈了人家,我不得不挺身而出。良听后来所以能够飞升,也全因他有这么一双好爹娘,他那身仙缘便是他双亲修了一辈子给他修来的福气。
其实他们两个情路上的阻碍无非便是兔儿他上面的双亲。因他家一脉单传,他若同贾公子一生一世一双人,良家的丰厚家产便无人继承,这才一波三折。要想妥善解决,只有让他阿娘再生胎男丁,这样一来,即使他断袖一去不复返,他们家也自有继承家产之人,他双亲便再无理由拆散这对有情人,他同贾公子自也便可高枕无忧了。
人人都有杀人的本事,可若说到造人,便只有九重天上的送子娘娘有这个能耐了,旁人恁你修为再高仙力再强也只能束手无策,对于我这个修为一般仙力也一般的就更束手无策来,只好回天宫一趟,走个后门,求送子娘娘卖个面子,给良听添个昆仲,也算帮人帮到底。
那位送子娘娘为人和气,又好说话,几句阿谀下去便有求必应,良听自然是如愿以偿的得了胞弟,再如愿以偿的抱得美人归,最如愿以偿的是这一抱便不再松了,大家皆大欢喜。
后来我才晓得,那位传说中的贾公子竟便是当年下凡历情劫的北斗。他将良听带上天宫之后,两个人再续前缘,羡煞旁人,也羡煞我这个撮合他们的媒人。
撮合了他们,我还得折回浮屠山,去寻那魅面山怪,此妖仗着自己法力高强兴风作浪,不除不行。可那整片浮屠山脉全是他以身躯所化,我再度抵挡那处只有一大片荒原,哪有什么崇山峻岭。看来他也晓得我是天宫中人,得罪了我便是得罪了整个九重天,他虽能胜我却未必能胜得了九重天上满天诸神,晓得我要秋后算账,便趁早溜之大吉,算他识相。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既有此觉悟,我也不能赶尽杀绝,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还没那个本事,便就此放过了他。兼之我心心念念的唯有阿霋,过了经年便将这桩事忘得一干二净,再没想起来过,直至而今。
兔儿道:“那魅面山怪便是百引,不过是披了张人皮罢了,我亲眼目睹他在那洞中显露原型,他便是当年我三人碰见的那只,那是我此生首次与魔相逢,记忆犹新,经久不忘,决计不能看错。不仅如此,我还见到那洞中有许多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他化了原型便去吸食那些新娘的元气,供自己修炼妖法。我一时惊愕,给他发觉,这才动起手来。”末了,他往山前一瞥,总结道:“这墨岩山哪里是什么洞天福地,分明就是一个魔窟!山上数以万计的弟子一个个都是给他戕害的新娘,叫他炼成傀儡,化个模样,伪装成修仙弟子,以掩人耳目。就如当年一般!”
他言之成理!
我不禁想象出百引那副和蔼可亲人畜无害的面孔,无论如何不能料到我同他竟是老相识了。想到他同我彬彬有礼的笑,心头多半已是咬牙切齿,要将生吞活剥才能罢休,装模作样,忒也辛苦。当年他妖法未成,以躯化山,我还能看出些许破绽,而今他大法突飞猛进,又故技重施,我却全无所觉。
当日我与他首度交锋,虽终于惨败,好歹也是酣畅淋漓大战了三百回合才败的,算不得多么丢脸。看来今非昔比,眼下的他已非当年的他,若当真大动干戈,我这个手下败将多半接不了几招就又得一败涂地。终于体谅了兔儿北斗为何语无伦次只叫大家赶紧逃命,只因此妖曾险些将他两个变成亡命鸳鸯,已在他们心头生了心魔,闻之已然色变,见之便不战而怂。眼下我也是一般心境,只觉如芒在背,仿佛有双阴险歹毒的眼睛窥伺在侧,随时准备突袭致命一击,叫人防不胜防,防了也是徒劳,真是一刻也不敢逗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说走就走。
一行五人匆匆忙忙将地上那堆篝火及脚边满地的鸡骨头毁尸灭迹,攀上一朵比来时还要灰扑扑的乌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撤离,径直西行,追星赶月。
始料未及的是,我们这番逃之夭夭逃得十分顺遂成功,回首去觑,暗沉沉的墨岩山远远抛在身后,诡异莫名,却无任何妖风邪气往这边追来。若照兔儿所述,他同北斗两个已打草惊蛇,而我又同那魅面山怪有老仇旧怨,他断无这般轻易放过我几个的道理,定要追上来将我们统统大卸八块方才解心头之恨,可眼下却是波澜不惊,莫非他饱经风霜之后,而今心平气和,已再无往日戾气,遂转性了?
又许是他见我方人多势众,虽个个非他其敌,可若一拥而上,他也没有把握取胜,即使能够取胜,伤我方一千也难免自损八百,他需将我方五人尽数歼了才能杀人灭口,杀人于无形,叫九重天上的其他神仙无迹可寻,倘若跑了两个漏网之鱼,上天宫喊人帮忙,他便吃不了兜着走了,何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他这种妖魔鬼怪而言,千千万万年也不晚,要等我落单之后才施辣手,如此便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