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看出来是鸳鸯葬,一是那些路人的议论纷纷里说出些蛛丝马迹;二是因那棺材顶上的两只公鸡。一般凡间村镇里死了人,若非火化,出殡那天便需在棺材上捆一只公鸡,俗称引路鸡。因死者死后不一定会有拘魂鬼勾魂,这样容易迷失方向,找不到黄泉路,一不小心就沦为孤魂野鬼,难以超生,所以就得让引路鸡来给他们引路,好早死早投胎。通常一副棺材只装一人,引路鸡便只需要一只。这顶却备了两只,说明棺材里装了两人。
那两人今日才出殡入土,看来也就死于最近几日,且四期没隔多久,大约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最多半日时光。可奇就奇在这里,他两个虽死期相近,且多半便是同一天丧命,可死状却天差地别。
适才我开法眼观微,棺材中那句女尸倒是正常,双目紧闭,脸色乌黑发紫。可那男尸就有些诡异了,整张脸生满蛆虫,血肉都已糜烂成泥,五官模糊不清。蛆虫在腐肉中钻进钻出,若非时不时带出些新鲜脑浆,他还以为那人死了个把月。
为了证实这两人死期究竟是否相近,我还得寻人咨询确定一下,以免猜测有误。
因那青年之死多半与邪祟挂钩,未免给居民们带来恐慌,我决定低调行事,揪了悄咪咪躲在房内偷窥的一位中年妇女,也跟着悄咪咪躲进门去。
见我突然闯入,那妇人一脸惊惧,双手抱胸,似乎就要喊非礼,我忙抢着开口:“大婶莫慌,我只是烦劳片刻。”
关于这个称呼,委实是违心之言。试想,我飞升距今已有三万余年,这妇人定多是个半老徐娘,单论年纪,他祖宗都未必及得上我,但事急从权,只好违一违心了。
想起凡间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名言,掏出一锭元宝在她面前晃了晃。
果然,“大婶”一见明晃晃金灿灿的元宝便浑然忘我,生怕有人同她抢似的,一把抓进手中,亲了又亲,边亲边道:“好的,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哇哦,这金子长得可真漂亮!”
我:“……”
第6章 奇闻异事(1)
那“大婶”重金在手,高兴坏了,将一切和盘托出,没半点隐瞒。但也正因她太高兴了,兴奋得不能自已,话也说得颠三倒四。我要听两三句才能自己咀嚼搞明白那么一句,耽误了不少时光。待她将知道都原原本本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说出来时,已然过去了个把时辰。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凤来山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这大婶世代便祖居在此,姓王,是个如假包换的本地人。身为本地人,对本土的怪异之景自是皆收眼底。
先前我便听到有人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并非是感叹,也没有夸大其词,凤来山确实年年都有不少怪事发生。
传闻很久很久以前,具体有多久呢,也记不大清楚了,也不必刨根问底追究那么远,反正很久就对了。那时,她家隔壁住了个妙龄姑娘,叫卿梦的,花一样的年纪,秉性温和良善,娇美柔弱,叫人一看就不由自主的喜欢。她双亲在她及笄那年共赴黄泉,去世前将她许了一户人家。
她未婚夫姓林名瀚,对其百般呵护,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二老一走,他便将卿梦接去林家同居,打算过阵子挑个黄道吉日将婚事办了。岂知定亲的前半月,怪事便开始发生了。
卿梦生来贤淑,虽长得小家碧玉,一双柔夷之手却勤俭得很。林瀚每日晨起时她已备妥饭菜,白日还要入田耕耘劳作,是街坊邻里众口称赞的好姑娘。忽有一日,林瀚一如往常般晨起,未婚妻却没给他准备早膳,仍然还趟在榻上呼呼大睡。当时并未过多在意,自己亲手下厨掌勺烧饭。等他将饭菜备妥,卿梦却仍大梦未醒。他也没去打搅,收拾了碗筷便出门劳作,不料傍晚回去,卿梦依然睡得正香。他试图唤醒,卿梦只迷迷糊糊的说自己很困,不想起身,说是自己已经用过晚膳了。
他觉得她许是太累了,也没想太多,只管照常休息,结果第二天依然如此。他有些慌了,生恐未婚妻身体有什么不适,忙情大夫过来诊治,却没诊出个所以然来,卿梦身子骨同常人没有任何异样。也并不是昏死,唤是能随时唤醒,但也只是半梦半醒,不肯下榻。好不容易下了榻,也只是吃点东西便又趴桌子上睡着了。
自此,卿梦便患上噬睡之症。林瀚忧心忡忡,一日终于忧至失眠,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午夜子时,忽听房外异样,似有脚步生由近及远,好奇下榻,透过门缝外望,竟是卿梦出了门。他只道她是如厕去了,又趟回榻上,岂料卿梦良久不归。脚步声一去便没再回来。他不放心,跑去茅厕一看,里面空空荡荡,哪有什么卿梦又想也许她早已回房,只是自己心不在焉无所察觉,折回未婚妻房间,里头仍是空无一人。
他不知她去了何处,有心外出相寻,却无从寻起,又怕吵了父母及街坊邻里安眠,只好回房继续等,这一等便等到卯时初,房外才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他翻身下榻,本想去问卿梦半夜三更去了何处,但微一迟疑,卿梦便已睡下了,他也不便再去打搅,只是心头疑云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