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公主不一样,十五岁的她眉眼都没长开,明明是个稚嫩的孩子。
以现在的沈砚看朱桦,无疑是要床被子都要手把手交的小孩子。
沈砚忽然笑了,她目送极力想长大的女孩带人远去,走入了风雪中,迎接她自己的人生去。
公府依旧空落落的无人,所幸徐嬷嬷身子好了,为沈砚做了一份江南的饭菜,吃到半夜,门又被推开,轻巧的脚步声一听就是长夏。
随着生意越来越好,长夏回来的越来越少,不过沈砚对此乐于见到,那一万两都快回笼完毕。沈砚叫人为她搬了个椅子。
长夏受宠若惊,她想了想,坐下说道:“指挥使大人,有件事情,我没有和你说。”
沈砚:“何事?”
长夏低头,不好意思道:“贺兰千户是我的学生,您也知道,前段时间上元节,下课后他问我要不要去逛花灯。”
沈砚:“你去了吗?”
长夏:“没有。”
沈砚:“为何?”
以沈砚来看,贺兰拓长得好看,年纪轻,身材好,最重要的是不爱说话,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友人。何况长夏后又研究出剑舞,矫若游龙,翩似惊鸿,应与练刀狂人贺兰有共同语言。
长夏仰起头,双眼泛光,兴致勃勃道:“那天晚上我还有两个学生,为了让我在上元节教她们练舞,足足给了我十两银子,我又不傻,当然选钱。”
“……”沈砚沉默,许久,她颔首赞同道:“你做得对。”
毕竟,银子才是实打实的。
长夏欢喜道:“是啊!其中一个学生特别喜欢我,约定我下个月十五号前要是能教成她一支舞,另外给我一百两!我这段时间饭都来不及吃,哪儿有时间逛什么花灯会。”她看了看沈砚,突然住口,小心翼翼道,“指挥使大人的饭肯定有时间,什么时候找我都有时间。”
沈砚以为以长夏工作狂魔的态度,加之贺兰沉默寡言的性格,两人会就此吹掉。没想到过了十多天,又一个雪天,沈砚去军营的路上又看到这两人。
长夏裹着厚厚的冬衣,红色的斗篷鲜艳明丽,仿佛一捧绽放的火光。那身衣服,赫然是沈砚找人为她做的新衣。此时长夏双手揣在衣服里,那张素净的小脸冻得红彤彤的。贺兰长身玉立,一双碧色眼眸和俊美轮廓格外吸引人注意力,两人惹得路上之人频频回首。
贺兰在旁边买这买那,再放到长夏手上。
长夏在贺兰面前笑了笑,贺兰一转头,她颇为心疼地看着那些东西。
沈砚站在风雪中,看着这一对儿,微微泛起笑意,她想,自己也有这种时光。不过不是她心疼钱,而是她对这些东西从不感兴趣,不明白为什么硬要给自己塞这些没用的玩意儿。
那时她还小,享受着充沛爱意的人永远不知道,最珍贵的,是为自己买东西之人的绵绵爱意。
她撑着伞看着他们片刻,朝军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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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元四年冬尽时,一件大事从边关传来。
南北鞑靼自相残杀,无暇顾及关外,刚刚收复的锦城守将传来讯息,请求立刻派士卒粮草支援,一举收复关外。
这样好的时机,虽然有可能是鞑靼的陷阱,但谁又能忍得住不去试探。宫内的灯火亮了一夜,无数臣子将士来来往往,焦虑中透着欣喜。
第二日清晨,天子下诏,冀王与誉山关各领一万骑兵,拔擢李凌州官复原职,领五千骑兵,兵分三路,锦衣卫指挥使监军,押送粮草进誉山关。务必收复大宁城。
沈砚从宫里离开前,照例到皇后处辞行。
临走前,姐姐叫住她:“阿砚。”
沈砚转身,姐姐回身进殿内,取来一件衣裳,那是一件雪白的狐裘。
沈玉垫脚为她披上狐裘,抬手系上系带,沈砚有些不自在,僵硬着身体,眼睛落在姐姐身后巍峨的殿前长阶。
那双白皙柔软的手自她的领上松开,看向妹妹,想触却又不敢触。
“关外风沙大,小心受寒。”千言万语,沈玉只道了这一句。
“娘娘在京,也要保重。”
沈玉笑道:“我和殿下都在等你,还有陛下。”
沈砚转身离去。
沈玉走至殿外,看着妹妹一身红色官服,披着那件雪白的狐裘,顺着朱红长廊渐行渐远,渐渐不见。
她向来如此,来去匆匆,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宠冠六宫的皇后于深宫中掩住脸,泪水涔涔落下,润湿了掌心与衣襟。
那天晚上,公主朱桦与沈砚在新建的神机营中,一夜未歇。
次日,锦衣卫指挥使监边关军,自京城启。
关于沈砚监军一事,昨夜的争执中已有几位性子烈的臣子撞柱反对了,然而除了在柱子上流下一道道红色血污需要宫人擦拭外,无分毫影响。
李凌州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重回关外,居然是被沈砚相当于犯人一样押解到誉山关。
路过京郊驿站时,沈砚从马上下来,为她系马的驿丞容色憔悴,处理事情却很麻利周到。
沈砚正解刀鞘时,扫了一眼驿站长:“你是有个小孩子,病重?”
驿丞吓了一跳,浑身打哆嗦,结结巴巴道:“是……小人的女儿,自幼恶疾,药石无医。指挥使大人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