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尉立刻闪过来,没好气道:“说谁不灵光呢,你那是没见过我在战场上的模样!”
他真的好气!弟弟对自己在战场上的威风一无所知!
还偷偷说他傻!
看着二人说笑的背影,饶是谢华严喜怒不形于色 ,面上也闪过惊疑。
谢清辞的所作所为……怎么又和梦中不一致了?
难道他又有旁的阴险图谋?
*
夜色如墨,皇城外荒草凄清,一道身影掠过屋檐,轻疾的闪身进入南边的屋门,屋内昏暗,矮桌上的烛火闪烁着将熄未熄的光。
床榻上安静的趴俯着一个少年,他衣衫破旧,裸露的肩头满是狰狞的伤痕,虽被笼罩在烛火中,却隐隐有拒人千里的淡漠。
“主子,您所料想的都没错。”来人身着宫廷侍卫的窄袖袍,低沉的声音隐在暗影中:“一开宴,燕家就对您不依不饶,非要陛下给他们一个说法,安贵妃也的确出面为您说情了,大约是想让您侍奉四皇子。”
萧棣冷嗤一声,依然闭着眸:“陛下怎么说?”
“陛下卸了您军中的职位,但也如您所说并未难为,只令您过几日去燕家道歉……”严晶忽然想起另一桩事儿,犹豫道:“不过……陛下没立即答应安贵妃,因为三殿下忽然站出来,想让您过去他那边儿。”
萧棣倏然睁开双眸,眼底划过阴戾:“谢清辞?他开口要我?”
今夜宴会上所发生的事皆在萧棣料想之中,他知晓燕家不会善罢甘休,皇帝八成也会趁此机会,夺去他手中最后的权柄。
但按他所想,皇帝定会顺水推舟,答应安贵妃的请求,毕竟皇长子有不少军中旧人威望甚重,让自己去安贵妃处,既可以不动声色替四皇子拉拢军中将领,也能表示出皇恩浩荡——把一个叛贼之子寄养在皇子身边同吃同住,既能安抚萧家旧部,还能方便监视他。
可谁知谢清辞竟然会在此时出面?
萧棣皱皱眉头。
“是,三皇子听说您功夫好,便想带在身边。”严晶摇摇头道:“但他心里究竟怎么想,属下也猜不透,皇长子毕竟是他的嫡亲哥哥,许是为了皇长子拉拢您……”
萧棣不由轻嗤,眯起的眼眸满溢不屑:“凭他么?”
他依稀记得从前的谢清辞清瘦单薄,身影如能让人随手拦腰掐断的细竹,脆弱到毫不设防。
他被指为叛臣之子后,才发现此人忽然一反常态,主动出面,拳打脚踢将他欺辱了一番。
甚至打断自己的腿也是此人授意。
萧棣冷冷勾起唇角,眼底闪过幽暗的戾气。
这样孱弱的人也妄想拉拢驱使他?
那自己倒也不能辜负——
“不过殿下素来不问世事,”严晶想了想,又觉得谢清辞没什么心计:“又从娘胎里带了病症,身子骨素来不好,平时走起路来都是要被风吹倒的模样,前几日坠马又昏迷了好几日——大概是真的想找个人看护周全。”
萧棣目光冰冷,他这身娇体贵的哥哥打断了他的腿,如今自己随便活动活动筋骨,也想找人看护?
也是……
谢清辞如白玉般光洁莹润的脸颊在脑海中一闪而逝,萧棣想,那样的人,是要找个人护着。
可惜偏偏找到了他这个煞神。
萧棣缓缓思索着,他本想去安贵妃处,此刻却忽然换了念头。
以近几日来看,谢清辞为人恶毒,是个空有好皮囊的病秧子,且背靠谢华严等人,若是能拿捏好,定然大有可为。
“三哥想让我护着他?”萧棣轻勾唇角,冷戾之意尽显:“那我这做弟弟的,也不能辜负了心意。”
严晶微微一怔,意外道:“主子想去三殿下处?陛下似乎也有此意,只是如今这情形,终究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明日我不是要去燕家道歉么?”萧棣眯眸道:“让他帮我一把就是。”
严晶望着萧棣,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他是萧家的亲卫,虽在旧主战亡后跟随谢家,但在心底依然把萧棣当小主子看。
小主子明明才十五岁的年纪,却没有半丝少年人的明亮快活,整个人跟林中深处的小崽似的,藏着一股幽暗的杀意。
他不想看小主子这模样……可眼下如此处境,他又能说什么呢?
*
后日一早,萧棣咬着牙起身洗漱。
他顶着战俘的屈辱被拉进京,挨着鞭子两三日水米都没打牙,又被燕铭打断左腿拖拽于马后,稍稍一动剧痛便涌上全身。
看守他的侍卫皆幸灾乐祸的望着他拖着残腿步履蹒跚,眼神里都是不屑和轻蔑。
萧棣冷汗涔涔,却自嘲的翘起唇角。
成则为神,败则为寇,他早已习惯了人情冷暖,也从未期盼过谁会向他伸出援手。
燕家坐落在皇城之内最繁华的街巷,萧棣带伤一路步行至此地,脚步虚浮双唇苍白。
燕家看门的守卫早已知晓了圣旨,直接将人引去正厅。
路过正厅时,有人恰从回廊外的花窗匆匆走过,侧脸望去有几分眼熟——
似乎是谢清辞身畔的太监,萧棣眸光一凝。
燕家父子坐在厅上,看到萧棣来家中奉旨道歉,也并未如何难为,只不咸不淡的接过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