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昭也被惊到了。
他脑子里嗡的一下,脸色煞白看向方氏:“娘,她说的,说的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撒谎!她在撒谎!你这个贱婢!你说,是不是徐令姜让你来污蔑我的!是不是徐令姜让你来污蔑我的 !!!”方氏目眦欲裂,直直朝云香扑过去,便要捶打云香。
只是她人刚靠近,就被秋荻一把捏住手腕。
“若我污蔑你,便让我不得好死!我敢发誓,方夫人,你敢发誓吗?!”云香立在秋荻身后,一张被大火舔舐过的脸,狰狞可怖,她嘶哑质问,“这十三年来,方夫人你午夜梦回时,可曾梦到过大小姐!可曾梦到过,当年大小姐倒在火海里,哭着向您求救,但您头也不回选择去救少爷的场景。明明只要那天,您先救大小姐,大小姐她就不会死啊!!!”
云香的这些话,像是来自地狱的诘问。
方氏神情恍惚间,瞧见云香那张烧伤遍布的脸时,突然尖叫一声,捂住脑袋,原先那些被她刻意更改过的记忆,这一瞬间全涌了进来。
这一瞬间,她全都想起来了。
是了,十三年前那场走水里,害死徐令娴的不是徐令姜,而是她啊!!!是她在徐令娴和徐令昭之间,选择了救徐令昭,才会让徐令娴殒命的!!!
“啊!!!娴儿,娘错了!娘错了!!!”方氏惊叫着,蜷缩一团,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娘不是不愿意救你,实在是娘没法子了呀!你爹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娘只能靠你弟弟傍身啊!若你弟弟有个好歹,娘就没倚靠了呀!娴儿,娘不是不愿意救你,娘是打算救完你弟弟,就回来救你的!娘也没想到,那个柜子会突然倒下来!”
方氏说着,膝移着走到云香面前,突然拽住她的衣摆,不住磕头:“娘错了!娘真的错了!!!娘给你磕头了,娴儿,你就原谅娘吧!娘实在是没法子了呀!!!”
徐弘礼气的脸色发白,他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抬手就给了方氏一巴掌:“你这个毒妇!虎毒尚且不食子,娴儿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方氏被打的一个踉跄。
若搁在平常,她现在早就跳起来和徐弘礼吵嚷了,可此时她神色惊惧,只不住又爬到云香面前,拽着她的衣摆,不住磕头求‘徐令娴’原谅她。
瞧她神色混沌的模样,多半是疯了。
徐令昭呆呆立在原地,脸上血色消失殆尽,他怎么都想到,害死徐令娴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他们母子俩!
“娴儿,你要怪就怪娘吧!你别怪你弟弟!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方氏还在不住向‘徐令娴’叩头求饶,云香想朝后躲,却被方氏拽住裙摆动弹不得。徐令昭心里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此时正涓涓冒着血珠。
徐弘礼气的嘴歪,瞧见李慕载眉眼间隐约露出几分不耐烦,只得压下姊妹所有的烦闷。小心道:“殿下,贱内旧疾复发了,可否容臣带她先下去?”
李慕载的目的已然达到,便不耐烦摆手,让他们滚了。
待他们出去之后,李慕载才转身,推开旁侧的隔间门,一道窈窕的身影,坐在桌边的徐令姜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李慕载上前,见徐令姜揽进怀里,大掌一下又一下顺着徐令姜的脊背,无声安抚着。
徐令姜忘了走水那一夜发生的事,这些年她一直背负着,害死徐令娴的内疚而过,如今乍然得知真相时,情绪便有些收不住。
她怎么都没想到,徐令娴真正的死因,竟然是因为方氏。
骤然得知这个真相时,李慕载曾想过要方氏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思索一番后,他又改主意了。
打蛇打七寸,方氏内心最大的恐惧,是她间接害死徐令娴这件事,那他偏偏要将这件事当着徐弘礼父子的面掀开。过去十三年中,徐令姜所遭受的种种,他要方氏加倍偿还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徐令姜才平复好情绪。她从李慕载怀中退出来,用帕子擦着眼泪,低头问:“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查起了这件事?”
李慕载抿了抿唇角。
沉默须臾过后,李慕载还是决定和盘托出:“不是突然,是我在调查我父王谋逆一事时查到的。”
徐令姜疑惑不解看着李慕载。
这件事,怎么又给端贤太子谋逆扯上关系了?!端贤太子谋逆一事,不是在这件事之后么?!
李慕载道:“当年徐家走水,非天灾而是人祸。”
徐令姜满目惊愕看着李慕载。
李慕载没敢看她,他垂眸盯着桌上的花纹,继续道:“当年徐老太爷无意中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被今上派人灭口了。”
理智告诉李慕载,同徐令姜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但李慕载过不了他心里的那一关。沉默须臾,他又接着道:“但此事被我父王误以为是我皇爷爷的手笔,父王让人暗中示意叶筠以走水结案。”
这十三年来,徐令姜受的委屈,一半是因为方氏的颠倒黑白,另外一半,则是因为端贤太子插的那一手,若不是端贤太子示意叶筠以走水结案,或许这些年,徐令姜就不会过的这么苦了。
春风暖软,吹的院中花树簌簌。
好一会儿,徐令姜才从这些接二连三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就对上了李慕载愧疚不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