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到底是怎样一个皇帝?史书上记载的大概皆是他的开明和随和,甚至被沈氏把持朝政的委屈无奈,但真是如此吗?
沈氏风波平息后,朝廷不可谓不动荡,为了稳定局势,景仁帝虽然身体状况不佳,依然坚持上朝。好在以林方胥为首的一批年轻人也在他的培养下日益站稳根基,待赵幼贤登基,不至于手下无人。至于外患靺鞨于两个月之前起兵,被王焕率军阻拦在蓝湖以北的峡口关,两月来竟是寸步不得入内。
原本听说要打仗,边州百姓都忙着向南迁徙,剩下些老弱病残和无人投靠的妇人只能留下等死。却不料一晃两个月过去,半个靺鞨人也不见,全被明珠朝的热血儿郎给挡在了边境之外,瞧着边州大军跃跃欲试的样子,大有你们再不过来,我们可过去了的意思。
听说靺鞨首领被王焕这一出杀了锐气,已经萌生了退意。
更值得一提的是,申屠威如今半死不活地留在了明珠,连家都回不去,自然也无法参与道争褚斗争中去。申屠信娶了五公主之后,理所当然地成了拓国新一任大国主。而申屠信登基后第一件事居然是联合明珠,对靺鞨进行左右包抄之势。拓国在明珠和靺鞨之间游走多年,这一番动作实在是意外之喜,喜讯传来时,景仁帝乐得直咳嗽,虽未明说,但众臣大底也明白这里面是谁的功劳。
景仁帝下朝后便大肆嘉奖了五公主生母容妃,并晋升为贵妃位,与陈贵妃平起平坐。听闻容妃接旨时恪守礼数,未有丝毫张狂之色,只是夜里,容妃宫中却传来女子痛哭之声。容妃娘娘到底是思念女儿,这些位分如今给她又有什么用呢?她求得,原不过就是五公主好好地在她身边。
半年时光转瞬即逝,天气渐冷,靺鞨未有战果,又缺屯粮,据说已经冻死饿死了许多人。过年的时候,边州又传来了消息,说靺鞨人已经开始拔营了。王焕将靺鞨人压在家门口打,边州连城墙都没有破损一块儿,当地百姓家家几乎都供着王焕和他爷爷的长生牌位。这一仗靺鞨输得太惨,最重要的是,他们搞不懂生为骁勇善战的草原民族,他们怎么会在自己家门口被打成这幅样子。
王焕一战封神,成功让这些靺鞨人心里留下了阴影,即便再生歹意,思及明珠朝死了一个王老将军,又出了个更可怕的王小将军,也要顾虑二三。于是年后不久,王焕就要班师回朝了。
景仁帝最近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朝政开始慢慢由六皇子赵幼贤接手,赵幼贤回归宗族后便改回本名赵征,只是这一次景仁帝迟迟没有立储。即便如此,稍微有点眼色的大臣也都明白赵幼贤的身份。
赵幼贤虽然认回了自己的亲爹亲妈,但是对于养父母的感情还是更深一些,时常回郡王府居住,对于景仁帝的身体,他虽然遗憾,但并不多难过。他更在意的反而是从小如师如父的罪我。
罪我果然如他所说,身体每况愈下,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石聆每去见他一次,都能看见他的病症越发严重,这样残忍的折磨石聆现在终于相信他所承受的是天谴。
最后一次见他时候,罪我说,三日之后,鸣山寺大门将启,他前世今生都欠石聆许多,此番愿再不入轮回,换石聆得偿所愿。
石聆始终不明白罪我为何对她抱有如此大的歉意,又或者如赵幼贤所说,他真的不是一个坏人。他从前也许只是那百年乱世芸芸众生中的一位,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因为心有慈悲。
三日后,石聆站在鸣山寺门前。
方才还晴好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细雨丝丝而落,天空电闪雷鸣。
忽地,一道闪电劈裂苍穹,直奔京城某府邸处。
石聆闭目。
她知道,这是罪我走了。
无极天谴带走了这个操劳数世的灵魂,这一刻,石聆也不知道自己是恨他一些,还是可怜他一些。
战事已歇,王焕即将凯旋,悬了半年的心终于放下,朝中之事她也逐一交付给了蔡徵和林方胥,腊九以后会继续跟在哥哥身边,连似玉和韩世清的婚事她都托付给了赵六,她在这个错乱的时空已蹉跎良久,她该跟自己做一个了结。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呼声,石聆回首,却见腊九冒雨从山下跑来。
不好了!姑娘!不好了!
天际传来轰然巨响,雷声震耳欲聋,石聆耳膜犯疼,却还是从腊九的口型中得知他说的话,一瞬间,石聆脑中一片空白。
王焕醒来的时候,身上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外面锣鼓喧天,百姓自发地在淮阳侯府门外敲锣打鼓,庆贺淮阳侯世子,如今的大将军王焕回京,受他指示的副将也任劳任怨地在外面扮演王焕,给他腾出休息的时间。
初十在屏风外报告着他回京以后各方的动作。王焕回京后,谁也没见,连沈郡主也没有,只是差人去捎了句平安。沈氏一族获罪,景仁帝特意摘出了沈郡主,沈郡主非但没有受到牵连,还因王焕的功绩而受了封赏。经此一难,沈郡主越发明白石聆当初话中的深意,景仁帝并非一个庸君,相反,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而自己能逃得一劫,没有落得皇后那般田地,也全多亏了自己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