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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信里说得没错,我最初确实并不打算将苍生的希望寄托于颓败的旧朝廷,因为齐礼和齐景足够让我失望,”他缓缓说着,“若是如他们一般的货色登上皇位,天下必不太平。可我也能看出来,齐安与他们并不相同,但他还太小,还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在祁子英找上我的时候,我犹豫了。”
    “在你想方设法救援圣上的时候,我摸清了齐景与祁子英的动向。我发现齐景不足为惧,可祁子英手里的兵却藏得很深。因此你离开之后,我加入了祁子英的阵营,掌握了所有藩帕的藏军点。”他轻柔地摩挲着他带着薄茧的手指,“这真的是得谢谢你,若是你不假死,我也没法这么容易就取得祁子英的信任。”
    “大人……”司南听得呆住了。
    他还没有问……为什么唐蒲离会主动提起?
    “不过这时候,我仍然在犹豫。我不敢将江山赌在一个孩子身上,可祁子英的行事方式也并不完全符合我的想法。”他抬眸道,“谢平凉是因为祁子英而被屈辱至死的。”
    “什么?”司南意外地睁大了眼,“他们不是主仆吗?谢平凉不是还特别信任他吗?”
    “祁子英听命于徐朗,徐朗要他杀你,还试图以徐泠威胁你,这么多年的情谊他非但置之不顾,还无所不用其极地踩上一脚。”唐蒲离继续道,“这两件事,足以证明他们行事狠辣,手段残忍,往后若是不能收敛性子,那便有可能成为暴君。”
    “就这样犹豫着,直到我收到齐景起兵,齐安、齐礼留下抗衡的情报,我想看看齐安的资质究竟如何,所以来到了大殿附近。”唐蒲离的眸子里染上了笑意,“那孩子真的……太让我惊喜了。”
    唐蒲离知道齐安是个念情的人,他能跟知云结交成好友,能拜司南为师并且认认真真地尊敬着这个师父,他也还记得那天夜里,这个孩子战战兢兢地站在他面前,仍然固执地说出想要保护别人的话。
    念情对于君王来说并不是坏事,这可以保证他体恤民情,仁济天下,但君王不能仅仅止步于此。登上高位本身就是一件残酷的事,为了权衡利弊,他们不得不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甚至不得不舍弃某些可能曾经珍视的东西。
    也就是说,感性与理性并存的同时,理性又要胜于感性。
    “我本来是担心他太过柔软,被人抓住把柄,不过他做得出乎我所料。知云被绑做人质之时,他很清楚什么最重要,尽管痛苦不舍,但他仍旧能毅然决然地放弃知云。”唐蒲离喟叹一口,“他是个好苗子,好到我宁可承担他成长途中可能存在的变数,在那一刻将赌注全部押到他身上去。”
    在看见齐安做出选择的一刹那,唐蒲离看见一束阳光从云层的间隙落下,为这片满是疮痍的大地带来了新的生机。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心中残存的纯真,他出剑救下了知云。
    “决定了以后,我就转手把祁子英的情报卖给了沈武,然后杀了祁子英封|锁|消|息,毕竟万一徐朗知道祁子英失败了着急,大军进攻,你就得上战场了。”唐蒲离抱他抱得用力了些,“知道那是假死我还做了一个月的噩梦,要是真的我肯定受不住了。”
    司南看着他眼下的黑影霎时心生愧疚,凑过去笨拙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唐蒲离被他的动作逗乐了,“你是小狗吗?”
    “我的手被你抓住了啊。”司南想动动手指,就又被宽阔的手掌压住了。
    “哦对,光顾着说话了,”唐蒲离这才想起来药油只擦到一半,便又按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指肆意妄为,“不过我是不是太诚实了,我应该跟你说是因为你才选了你这一边的。”
    “得了吧,那一听就是骗人的。”司南小小地瞪了他一眼。
    唐蒲离弯起眼,“是啊,南南现在把我摸得一清二楚,所以我决定了,以后再也不瞒你了。”
    “……嗯?”司南意料之外地一愣,“所以刚刚才主动跟我讲这些的吗?”
    “你当我看不出来吗?”唐蒲离摩挲着他的指节,笑出了声,“从你发现我隐瞒了腿伤开始就很低落吧。是不是觉得我还是跟以前一样,事事都不与你讲,总是孤身赴险?”
    司南垂下了眸子,脸颊烧得有些烫红。
    他还以为自己刚刚把消沉藏得很好,没想到被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为何不同我说?”看出他在隐藏情绪的时候,唐蒲离心疼得一揪一揪。司南以前是个有话直说的人,他不怎么愿意隐藏自己,单纯地勇往直前。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唐蒲离发觉他也渐渐学会了如自己一般的伪装,无论是佯装吵架的那些日子,还是现下的隐忍失落。
    伪装不是件快乐的事情,唐蒲离并不希望司南步入与他一样的处境。
    “因为我觉得……你的隐瞒不是故意的,或者说,应该是下意识的反应,这个反应来源于对所有人的不信任,而不信任又跟之前的经历有关。”司南看着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我没有参与过你的过去,所以不能要求你忽然改变自己。”
    他抬起眼,望进唐蒲离不知怎么开始颤抖起的眸子里,“我已经想好了,我可以慢慢猜的。大部分的时候我都很笨,不一定猜得对,还会惹大人生气,但是……”
    “你可以要求的。”唐蒲离打断了他。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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