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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芷问了下,老太太来看望女儿如何。
    舒妈妈不可避免,提到二夫人。她放下手里的丝线,感慨:“这二太太,也是难为她了。”
    卫芷已经知道,自己生产时,二房没来。她不由有几分气意:“老太爷缠绵病榻,这次,又不是第一次发病。按惯例吃了太医留的药丸,就转醒安稳,又有老太太和……太爷的姨娘亲自照料。”
    舒妈妈暗示自己姑娘止住,让怜杏打发房内的丫鬟们,到花厅里喝绿豆汤。
    房内就她二人,和个女婴。卫芷扬首继续道:“她个儿媳妇,虽说孝敬,但拍马这么难看,一刻都离不了老太爷院子?”
    江芙眨眨眼,也是不解,府里有三个儿媳妇,又住在一起。小的生孩子,走几步来看看都不行,看着着实不妥和奇怪。
    “姑娘,出嫁到底不必在家里。咱们英国公府里人多心也多。你在小丫头们面前说这个,她们不长记性,说出去,到时候不败坏你和二夫人的关系,影响你名声。”
    舒妈妈给主子,拧了条湿帕,擦擦额头颈子,鼎盛的暑天才算能熬。
    卫芷抱着孩子,越看越觉顺心。手有些酸也不想放。她道:“我和她什么关系?到底她是庶出房的,和我说不一起去。昨日暑气重,她自然也不来。”
    舒妈妈坐在床尾,“唉,单单她是想那么多,也比现在舒服。你不也说了,老太爷有老姨娘照料。”
    她瞧瞧窗户口也无人,低声道:“老姨娘不仅自己照顾老太爷,也让她亲媳妇过来照看。只是老太爷的病时不时发一下,什么药、方子、手段,贴身的婆子们都是熟练的了。”
    舒妈妈又道:“……没必要带着儿媳妇整日拘在那里,但老姨娘偏说老太太不容她,要让二夫人和她一起,守着老太爷,祈福。万求老太爷不要……。”
    这边说着,那边卫芷慌道:“舒妈妈,芙儿吐口水了。”
    妇人看了看孩子的容色,道:“姑娘别慌,婴孩偶尔流口水是正常。”舒妈妈给擦干净后,婴儿果然不吐了。
    江芙是被这套路关系,略惊讶到流口水。
    怪不得,二伯娘与婆婆关系紧张。原来她们不是亲婆媳。
    这二伯应该是,她那爷爷的小妾生得。
    二伯娘被自己亲婆婆,当枪使,把她竖在自己与主母之间。
    也难怪,自己嫡亲的奶奶,不喜欢柔柔静静的二伯娘
    儿子都那么大了,孙子孙女都有了。几个儿子儿媳,连着自己老婆以及小妾住在一起。
    爷爷的后宅内,不摩擦生电,是不太可能。
    一席原委听下去,卫芷凝神片刻,道:“二嫂子……不易。”
    “姑娘想必累了,让我抱一会儿。”舒妈妈接过孩子,坐在床中边,道,“咱们姑娘,是不会有这般难处的。”
    “何止我,我的芙儿,将来亦是不用受这委屈的。”卫芷为女儿裹上,小脚丫处搭落的绸布,忽然想到什么,抬首问道,“赵姐姐,如何了?”
    这如何,自然是问,生得是男。
    舒妈妈只得说些推脱词来。
    卫芷不听舒妈妈,打哈哈,道:“人昨天去得,怎么今天都该回来了。”
    她颇为惴惴,这种既知胜负,又觉还有一丝希望的感觉,再次覆上心头。
    卫芷道:“我今日不知,明日就知,明日不知,后日就知。迟早知道。”
    舒妈妈叫丫鬟们回去服侍,让其中一二人去找,昨日拜祝郡王府的婆子。
    那婆子行了礼,嘴里恭喜话说了一大半。
    卫芷打断,问道:“安世子妃可好?”
    婆子笑道:“当日是顺产,好得很。”
    卫芷看着女婴的面容,问出最想问的:“不知是凤女,还是……龙孙?”
    舒妈妈闭上眼睛。怜杏睁大眼睛,倚着檀木妆台,好奇。
    婆子摇摇头,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忽得喜笑颜开,眼睛眯成缝,都快看不见牙了,道:“龙凤双胎。既有雄来,又有雌。”
    下一刻,那老婆子吓慌了神。
    只见,三夫人两眼一闭,手抚胸口,倒了下去。
    第3章 满月记事
    ◎她哇哇大哭起来,心道:不是吧,才一个月,我就又要死一次。
    ◎
    三夫人这么昏厥,使回话的婆子抖若糠塞,大暑天里激出一身冷汗,从小凳子上滚落,瘫软在地。
    屋里也瞬间乱成一锅粥,这个喊着“夫人”,那个“哎呀”一声。本来安安静静的婴儿,也哇哇哭起来。
    舒妈妈嚯得起身,一边轻拍襁褓里的婴儿,一边喝道:“咱们家是小门小户?主子病了,做下人的只会大呼小叫?”
    “怜杏啊,怜杏。亏你还是从小伺候夫人的。快掐一下夫人人中,余下的人不要吼叫,出一两人去找医士。”舒妈妈吩咐道。
    她是跟着卫芷嫁过来的,又深得房里二位主人倚重。一番话下来,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按着安排去做,恢复了秩序。
    怜杏半鞠着腰身,回首间惊喜道:“夫人睁眼了。”
    舒妈妈抱着孩子上前,探望主子。
    卫芷面色虽惨白,但呼吸渐渐通畅。醒来是件畅快的事,但看到脸蛋皱巴巴的女婴,她胸口一梗,幽幽道:“我无碍,休息会儿就舒适了。”
    舒妈妈瞧着自家姑娘的神色,哪有不明白的?
    她道:“这段的天气,正是暑气最旺盛的。夫人刚生产完热晕了,也属正常。”
    舒妈妈解释一通后,让人端水上帕子,给三夫人擦净了面,扶人再躺下。
    她又对瘫软在地的婆子,道:“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再腌臜着夫人和小姐。”
    那婆子两腿如棉花软,被小丫鬟们着才起来的。她口里不住地说赔罪之类的话。
    突如其来的慌乱终于结束了。该是她上场的时候了。
    江芙小手朝母亲抓去,小嘴张合露出纯稚的笑容,一双眼睛又清又明。叫人看了,欢喜得不得了。
    妈妈别难过,妈妈爱爱我。
    撒金花帐子半落下,正好挡住母女二人的视线。里边朦胧勾出三夫人的形容,却看不清表情了。
    只听卫芷淡淡道:“舒妈妈我乏了,你抱着姐儿下去喝会儿奶。”
    舒妈妈望着可爱的婴儿,心情复杂,但也应了下去。
    江芙心道:月子里的女人,情绪多变实属正常。
    只是她未曾想到,这一下去,就是近一月见不到人了。
    “这是你小妹妹。”二夫人于氏笑着给侄女,换上红樱肚兜。
    梳着抓髻的小女孩,眼瞅着小妹妹。她白皮杏眼,身穿粉白绣衫,约莫四五岁的样子。
    她仰首,项间的长命锁摇晃“叮铃”。小姑娘不解,问道:“小妹妹,怎么不说话,老是咿呀咿呀。”
    江芙郁闷,她现在想说也说不了,只能“咿呀咿呀”。不过这小女童真是萌。
    丫鬟们来搭手帮忙:“二夫人,婢子来吧。”
    “换个肚兜,哪里需要这么多人。两个就罢了。”她又冲女儿轻笑,“你妹妹还小,现在开不了口。”
    小女童看了会儿江芙,似乎里里外外把她钻研透。虽然眼神清澈,丝毫无恶意,但还是把江芙看得发毛。
    然后女童重重点头,认真道:“我懂了,这就是大姐姐说得,‘沉默是金’,对不对?”
    于氏掩嘴一笑,“看你跟姐姐们学了什么,被你大姐姐知道还不生气?”
    竹帘外头,有丫鬟传报:“三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来了。”
    于是三个小姑娘手牵手,笑嘻嘻,将江芙团团围住。
    “现在还不到下学,你们怎么就过来了?”于氏向来轻柔的眉眼,皱肃起来。
    江芙才望了新来姐妹一眼,心里就怔住了。
    在她左边的女孩儿,肤如凝脂,盛夏的汗都化作胭脂,薄薄地敷在脸颊上。
    她柳眉瓜子脸,清隽极了,举止又很是斯文端秀:“回禀母亲,大伯派人传话,说过几日就是小妹妹的满月礼。府中人忙,让我们歇歇,不要添了乱。”
    右边的女孩儿,吐吐舌头,顽皮道:“大伯才没有说歇歇,是爹爹说得正好让我们休息下。”
    于氏轻点二女儿额头,无奈道:“就你话多。”但三夫人神态间,满是对女儿的宠溺。
    大女儿朝二女儿,轻轻嗔瞥。
    江芙不禁暗叹:好一对姐妹花,当真是秀气美丽。
    她二伯母生了三个女儿,其中大的两个就是双胞胎。
    两个小姑娘,十岁左右,模样几乎是一模一样。做姐姐的更为内敛些,做妹妹的活泼些。
    被三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哄着,江芙心情愉悦了一下午。
    旁边是端坐含笑的于氏,江芙心里很是亲近感激。
    这些日子,府里大人都有来看她,于氏更是天天来照料。只是一个院子内的母亲,反而没再见过。
    她叹出的气,变成泡泡吐出。亲生母亲,突然冷落自己,恐怕不止是内分泌失调导致。
    她看着这娇娇笑笑小姑娘们,心里那个猜测又慢慢浮上。
    她不欲再想,眼睛轻阖,耳边响起温柔的歌声。江芙渐渐睡去。
    于氏见哄睡了,轻轻道:“妹妹睡了,你们回院子里用饭。就算这几日家中忙碌,不上学,你们两个做姐姐的,在家里也不能偷懒落功课。”
    二女儿瞬间丧气,看得人气笑不得。
    “姐姐,这几天晚上,我都要和你一个被窝睡。”二女儿又蹦跳着缠大女儿。
    于氏感念她们姊妹情好,低首凝视自己平坦的腹部。又很是感伤,自己已是近乎三十,不知何时才能生个男孩?
    到了江芙满月那天,府内下人大早起来,肃整新衣,洒落院子。屋檐树稍结彩辉煌,花厅厢房奉上鲜果。
    江芙也终于见到了母亲。
    卫芷面上傅粉,胭脂淡扫,唇脂绯红,云髻巍峨,朱钗精致。
    月白色的上衫,石榴色的长裙。当真是俏丽容貌转艳丽,光彩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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