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里的东西被抢的一干二净,连包袱皮都被一个老妇人揣在身上,继续往前走,他们会听到京城的变动,还有南方的起义,世道动荡,百姓就像无根的浮萍、漫天的沙石。
地上还有一些干涸的水渍,慢慢地在风中干涸。
难民们的身影逐渐淡去,如心从外面走进马车里告知沈杨。
这已经是他们路过的第五批难民,一开始沈杨让马车停下分发一些干粮和水,但是人饿极了会发疯,好在有倚风稳住形式,可沈杨的衣袖却被狠狠撕裂,再看去,那些难民眼神凶蛮,满眼对他们的恨意,好似就是他们让其沦落至此。
再之后,沈杨不再让马车停下,远远看见难民,让人放下装有干粮和水的包袱。
距离边城越近,黄沙愈发弥漫。
经历一个月的路程,沈杨终于抵达边城,迎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闻将军身边的副将,他矗立在城门口,神情坚毅,却又眉头微皱。
马车距离城门越来越近,随后缓缓停下,副将上前,看见马车上走下来的是一个文弱的少年,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走,副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如心搀扶愈发虚弱的王妃走下马车,副将抱拳道:
“末将恭迎王妃平安抵达边城。”
沈杨一下马车就被迎面吹来的黄沙呛到,咳嗽几声,眼尾泛红,脸色更加苍白了。
这引得副将眉头紧皱,眼里隐约透露出几分不屑。
副将带着‘娇弱’的王妃进了城,城内建筑均透露着和黄沙一般的颜色,城里的百姓面色枯黄走在街道上,对进城的一行细皮嫩肉的人投以好奇的目光。
沈杨去见了闻老将军,老将军住在城内的将军府,虽是将军府,却不比其他百姓的院门大多少,只是墙要更高一些。
闻老将军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背部微微佝偻,等到人走近才听到脚步声,侧头看去,瞧见一个俊秀的少年作揖道:
“后辈沈杨拜见将军。”
老将军伸手将人扶起,挥退在场的其他人,随后让沈杨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茶水的颜色微微泛黄,茶梗在里面沉浮。
“陈吏跟了我二十年,性子急了些,冒犯了你。”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将军怎么会没看到副将眼里对沈杨的不屑和鄙夷。
沈杨捧着茶杯,指腹摩挲茶杯壁,“老将军多虑了,陈将军并未怠慢于我。”
老将军也不多言,看着他,语调慢慢。
“你是个好孩子,很有才华,写的信我都看了,只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那是沈杨进宫参加寿宴之前写的信,里面记载了沈杨能够想起对于农耕的改革方法和耕具,对于农耕时代,这些太重要。
但是现在,他们没有时间去将之付诸现实。
老将军也知道,光是才华已经不足以形容眼前的人,可惜的事他无缘看见。
沈杨摇摇头,他受之有愧,那些都是数千年人民凝聚的智慧,他有幸活在未来,最后将其带到这里。
二人沉默的喝着茶,沈杨注视老将军许久,最后放下茶杯,斟酌说道:
“姜神医跟随晚辈一起来到边城,可否请姜神医为将军把把脉?”
老将军闻言楞了一下,“长行向我提起过,你是一个医者,看来此言不虚。”
“将军谬赞了,晚辈只是略知一二。”
老将军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放在严肃的外表上,倒让人有些害怕,沈杨眼神坦然的注视着老将军。
“我还有多少活头,自己心知肚明。”
沈杨抿起嘴唇,或许不止老将军心知肚明,祁衍也明白,所以才迫切的希望他来看看。
就在这时,有个士官进来向老将军汇报。
“先帝遗诏已经传到南方,由十三皇子祁襄带领的起义军正在赶赴京城。”
老将军点点头,士官退下后,老将军对沈杨说:
“想必再过两个月,你又要回京城去了,来回奔波就为了看我这个老头子一眼。”
“能够见到将军,这是晚辈的荣幸。”
老将军看着沈杨的目光很是和蔼,仿佛在透着他看见自己意气风发的外孙。
“西南的鞑靼已经退走,被戏耍一通,恐怕会来找我这个老头子撒气,不过有我在一天,他们就不敢攻城。”
沈杨仿佛意识到什么,他看到老将军眼中似有若无的遗憾。
“我死后,秘不发丧,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这句话,老将军说的很平静,沈杨心里堵得很,握紧手中的茶杯。
秋天的边城比京城冷,寒风刺骨,夹杂着黄沙。
远在京城郊外,沈家长子沈振用布随意包扎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牙齿咬紧布条,他手底下的兵正在打扫场地,有个手下前来汇报——
李校尉不同于三皇子,他尤为小心谨慎,不仅让三皇子给自己多带了兵马,并且分三路赶赴边城,沈振只堵截到以李校尉为首的一批人马。
好在分成三路,李校尉的兵力对比沈振不足,但沈振和手下还是各有伤亡,他现在必须尽快找出余下的两队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