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皇帝凝视长公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平静,趁人不备,猛地撞上士兵的刀刃上。
他知道,输局已定,与其在祁衍手下苟延残喘,不如自我了断。
‘碰——’,血缓缓淌下,顺着石阶往下。
‘滴答、滴答’。
长公主脊背僵硬,任由弟弟的血沾染自己的鞋底,却早已泪流满面。
“皇姐。”
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长公主回头,那是自己十五岁的弟弟,他上前看见从宫中马场回来的长姐神情不悦,忙问道:
“是谁惹皇姐不开心了?”说着,皱眉思索,嘟囔着,“是不是母后口中那个狐狸精?我这就去找她!”
这个狐狸精,说的正是闻漱,刚见识过闻漱厉害的长公主拦住了弟弟。
“去什么去,有没有一点皇子风范?”
弟弟被长姐呵斥,委屈道:“我只是不想皇姐不开心。”
长公主稍稍平复了心情,软了语气。
“皇姐知道,但是你身为皇子,应当如父皇一样心怀天下,这些小事,皇姐会处理好。”
弟弟点点头,又展露笑颜,拿出自己今天在书堂里写的诗词给长公主看,目光灼灼,等着长姐夸奖自己。
“姐姐——”
皇帝临死前声嘶力竭的喊声尤在耳畔,长公主不敢回头,不敢看一眼。
泪水顺着脸颊淌下,和血混在了一起。
皇帝已逝,消息传到太后耳里,她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再无一点傲气,鬓边的白发愈发明显。
没了,什么都没了。
“为什么?”太后喃喃自语,“为什么哀家的夫君,可以对她这么温柔,为她的孩子想好一切后路,却不留分毫给哀家?”
“为什么?为什么?”
太后想不明白,她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推了下去,瓷器碎裂的声音异常刺耳。
“为什么!”太后哭喊着,“为什么哀家十月怀胎剩下来的亲生骨肉要去帮一个外人!”
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
很快,在灵堂里的皇后也知晓了皇帝的死讯,她看着太子的棺椁,冷笑出声,却又低声啜泣。
报应啊,一切都是报应啊。
先帝遗诏的消息从皇宫里传到宫外,传到西南的起义军中,起义军中有人写了一面旗,上面写着——正国道。
三皇子知道后,沉着脸来回踱步,没想到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成了真,他秘密招来一个将士,下达命令。
不同于三皇子的心情,他手下的一个将士沈杨的长兄沈振,现在心情很复杂,他在军营里的地位也很微妙。
彬王是他弟弟的夫君,可他却待在与之对立的三皇子手下,即使三皇子没说什么,但却几乎把他和他手底下的兵放在一旁,丝毫没有再用的意思,沈振心里不好受。
他闷头喝了一壶酒,起身晃晃悠悠的去放水,现在是深夜,沈振走起路跌跌撞撞。
走到角落里准备解开腰带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窃窃私语。
“三皇子真的这么吩咐吗?”
“当真,现在李校尉已经带着兵离开京城,此行就是去边城!”
“边城?三皇子这么笃定彬王妃在边城?”
听到彬王妃三个字,沈振醉意瞬间散了,重新系好腰带,凝神去听。
“如今皇宫里找不到彬王妃的踪影,三皇子猜测彬王妃极有可能在边城。”
“没想到三皇子这么心狠手辣,就算死也要拉人陪葬。”
说话的人唏嘘不已,和同伴先后离开。
过了一会,一个身影也悄然离开,刚才说话的两人从阴影处走出来,对视一眼便分开了。
次日清晨,消息便到了祁衍的桌上。
底下的人都在等着祁衍说话下达命令,祁衍将信纸折好放进袖子,再抬头,眼神好似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此时,得到三皇子命令,带兵悄然离开京城的李校尉忽然遭人阻截。
当看清阻截的人是谁的时候,李校尉只是惊讶了一瞬,而后露出讥讽的笑。
“沈振,你果然会背叛三皇子。”
来人,正是一路带兵疾行的沈振,他握着剑,面色沉凝。
沈杨是他的弟弟,他决不允许有人伤害。
第159章 平定(3)
从京城到边城,沿途的树木逐渐稀疏,扑面而来的黄沙,枯树零零散散远远点缀在这片贫瘠的土壤之上。
马车从石子上碾过,颠簸晃醒了马车上小憩的沈杨,他掀开车帘往外看,寒风裹挟沙石,路边的枯草被吹走,将干裂的土壤裸露出来。
往前看,黄沙和天混为一色,隐约有人影浮现,那些是衣衫褴褛、饱经沧桑的逃难人。
世人皆知南方水患和瘟疫,遗忘了北方的旱灾,他们步履蹒跚从自己的家乡走出来,或许会死在路上,腐烂的身躯被野兽飞鹰啄食,或许会找到新家园,安居乐业。
但是现在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带着家人村民,枯燥的走在路上、双目浑浊。
逃难的流民站在路边,拉着自己的孩子看着从自己身旁经过的马车,粗糙的脸上,泛白的嘴唇在风中张合,双眼深陷注视着马车从自己身边经过,没有片刻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