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路两侧的积雪,下山道路上的雪被佛光寺内的僧人清理得干干净净。周乐音满意地点头,扭身便要回去告诉国公夫人。
还不等她离去,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叫住了她,“还请这位施主留步。”
来人是一个年老的和尚,长须发白,皱纹里都带着坦然,一件简单的僧衣,看上去和佛光寺内其他僧人并没有不同,只是他眼中多了一抹看破世俗的通透。
周乐音双手合十向和尚打过招呼,眸光不解,疑惑他为什么喊住自己。
“贫僧玄悟,在这等候施主多时,还请施主挪步。”老和尚自报家门,他往旁侧带路,像有要事要和周乐音单独说。
周乐音从到佛光寺第一天就听说过玄悟。
佛光寺内的玄悟大师,曾两次窥破天机,替百姓避了天灾,受万人敬仰。
可玄悟在这里等她又是为何?
周乐音跟着玄悟走,却没有要屏退身后侍卫的想法。
她身后的四个侍卫手握着剑柄,尽职尽责地紧紧跟随着周乐音,周乐音往左他们便往左,周乐音往右他们也跟着。
玄悟止步,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施主被心疾困扰多日……”话还没说完,周乐音脸色大变,玄悟及时收声,没将话说透。
她虽看了不少大夫,但心疾这件事对外一直瞒得死死的,就连此次前来佛光寺,也是用着旁的理由。
玄悟先是猜到她会来这边,后又说中她最近的状态,难不成真能窥破天机?
玄悟看出她的疑惑,却只是笑笑,说了句无关的话,“贫僧手无寸铁,如何伤害施主?”
忆起昨夜的疼痛,周乐音利弊权衡之下,摆了摆手,让侍卫在后等着她。
四周静谧,四个侍卫与槐米紧紧望着周乐音,周乐音与玄悟站在树下,风卷起一片树叶,悬在半空,最后落于泥中。
“还请大师为小女解惑。”周乐音郑重其事地道。
玄悟又笑,“是所谓因果定数。”
周乐音望着鞋尖,嘴中念着玄悟与她说的话,“前世因,今生果。”末了又呢喃,“因果定数,起于顾止。”
“莫害怕,莫畏惧,遵从本心,顺从本意。”
老和尚神神秘秘的,等她就只为交代这么四句话,说完不等周乐音再问就离开了,留下周乐音一个人思索着这段话的意思。
起于顾止?顾止?
她猛然抬头,一双眸子瞪得又大又圆,满是错愕。
昨日救她的那人不正是顾止吗?
难不成真与顾止有关?可她昨日才第一次见顾止,哪里来的因果?
什么前世今生?
周乐音满脑的疑惑,愣愣地站在树下思索,树叶落在她的头上也不知晓。
见和尚离开了,槐米小跑过来,替周乐音摘了头上的树叶,也不敢打搅她,站在一旁候着。
“走吧。”周乐音眸光落在远处,沉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周乐音将这件事瞒在心底,没与国公夫人说,倒是一见到国公夫人就迫不及待地催促她回家。
抵不过周乐音缠,一用完午饭,一行人便下山回府了。
耳畔的撞钟声越来越小,佛光寺也离周乐音越来越远,抬头望向山顶,只有连绵起伏的勾连搭屋顶。
一回府上,周乐音就像得到自由的小雀儿,最是爱热闹,但她又不像小雀儿那样畏寒,回去后还没待多久便往街上奔。
地面的积雪与脚印交杂,雪白的雪覆上一层泥印,踩上去还会发出嘎吱的声响。
积雪融化时额外严寒,街上人却不少,街道两旁商贩裹得严实,脸颊鼻尖冻得通红,不知倦地吆喝着。
周乐音才去佛光寺两三日,再见到这幅街景图时却恍若隔世。
她兴致勃勃,不出一会儿槐米手上就拎满了东西,就连跟在一旁保护周乐音的侍卫手中也有不少,挂的像个货架一般。
偏偏周乐音还在兴头上,左看看右逛逛。
嫩绿身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往返,她催着槐米,“如意坊这会儿还没关门,我们快去,晚了就没了。”
周乐音踩着众人压严实了的雪地,走起路来虽小心翼翼却又及其迅速。
再一看,她便在如意坊中,手上提着刚买的枣花酥,枣花酥的香气溢出食盒,飘得四处都是。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枣花酥,抬头那刻却愣住了,双眸呆愣愣地望着正要走进如意坊的那人。
明明只是见过一个侧面的人,她的脑海中关于他的印象却怎么也褪不去。
银色面具遮住双颊,露出流畅的下颚线,墨色衣衫上金色丝线交缠,绣着复杂的花纹,头上一顶精致的银色发冠。
像墨迹山水中的一枝竹,修长挺拔,却又处处都透着神秘和危险。
两人目光有瞬间的对视,周乐音很快移开视线,心口嘭嘭直跳发出巨响,她强忍害怕,扯了扯兜帽遮住自己,迅速便要往顾止身边走过。
顾止那一剑给她的印象实在是深刻,周乐音好不容易把那一幕忘记,这会儿见到顾止,那些记忆又浮了上来。
她的害怕之意浮在眼前,顾止却依旧是往日那副模样,冷冷扫她脸颊一眼便将视线移到了周乐音手中的枣花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