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走到这边,双双潜立在西厢房的窗户下,听见屋里丫鬟与新娘子说话。
四娘把手指放在嘴里,蘸了唾沫,轻轻点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然后脸贴在上头,使劲用眼往里看。
叶玉杏心痒痒地也想这么做,猛不防身后有人大声问,“四娘六娘扒着窗子看什么?!”
她俩都吓了一跳。
回头来看,却是大娘子身边的银珠儿。
珍珠儿一走,银珠儿就露了脸,此时竟是大娘子身边最标致的一个丫头。
年龄也正好,水灵灵的,看着就叫人心疼。
可惜说话不好听,叶玉杏心想。
银珠儿说完这句,抬着下巴绕过她俩,径直进了西厢屋子里,对里面的新娘子道,“老爷说了,叫七娘自个先睡,他今日困了,就不来这里。”
四娘在门口啧啧,指着屋里趾高气昂的银珠儿,对六娘道,“这个小贱人,平常仗着老爷对她有几分颜色,又是大娘子身边的好人,常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也是你来了之后,她才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我说,指不定她心里把你恨成什么样了。”
叶玉杏笑着拉着她走了。
第二天,大家伙都立在大娘子身边,看这个新媳妇的模样。
新娘子抬起头,爽利地喊大娘子“姐姐”,眉目流转,当真有一番风味。
越氏赏她首饰。
四娘旁边咬耳朵六娘,“早起就听见银珠儿与人说起,那都是铜打的空心镀金首饰,看着像回事,一点也不中用。”
叶玉杏随即想起自己的那些个首饰,好像是实心的,去不知道是纯金还是镀金。
等这边七娘见完了主母,叶玉杏想起自己的事儿,她 * 还没给越氏送鞋脚,匆匆忙忙别了众人回自己新院子,找自己的丫鬟金钗裁剪布帛,要开始做针线。
她屋里有三个人,都是外头买来的,两个小的从此就是刘府的人,年纪稍大一点的金钗却不是,她只卖了十年契约,听说家里还有个未婚夫。
不知道怎么就买了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回来。
难不成是为了不叫她培养心腹。
先前四娘还说是不是老爷看上这个丫头了,但想也知道,有六娘在这里屋里,任是谁的脸都没法在老爷面前留下印象。
叶玉杏把纳鞋底的剪裁做到一半,四娘就过来找她,一脸神秘赶走了屋里的丫鬟,大大方方蹬了鞋子,没什么骨头似的歪倒在六娘床上。
她感慨这里安静,又嫌弃这里太安静,“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儿,这里连个狗叫都听不见的。你也能待得住。”
叶玉杏抿嘴笑,把剪错了的布扔回篮子里,重新选了新的布来,比划着大小,说道,“清净有清净的好处,我就喜欢这样。别处太吵,我睡不好。”
四娘撑起上半身,冲她眨眼,“好妹子,你猜我专程走来,是要与你说什么?”
“无非是七娘受宠罢了。老爷白日里都要与她玩耍,是不是?——昨夜老爷被大娘子。一顿发作,白白放过了小娇娘,今日怎么可能再让新娘子独守空房。”
“你可猜错了!”
四娘用手理了理鬓发,挑眉冷哼道,“是那七娘家的秀才老爹打上门来,要告老爷拐了她家女儿!这还不算,那秀才老爹收了老爷许多的钱,临走时,还一副施恩的模样说,少不得叫老爷再去打点打点七娘前头的‘未婚夫’家里,免得人家告他强抢民妇!”
叶玉杏手里的剪刀停下,抬头惊讶的看着四娘,“不是说抬人回来时,已经给人家家里许多钱了么?这可是大事,怎么还能叫人抓了把柄!”
大事小事,都是银子的事儿。
关键是银子使力气使在了什么地方。
刘象不肯再被人勒索,给衙门里上上下下都递了银子,平白多花了一百多两银子,才将这事儿压下去,回头就找了结拜兄弟里的大哥,捉了几个他镖局里的好手,准备往七娘前头夫家打去。
然而,还没等刘象找到与七娘定了亲的那家,那家的婆婆就告到了堂官那里,说刘大官人抢了她家守寡的新妇,坏了她家媳妇的名节,声称要告刘大官人吃牢饭。
那家没了儿子,又丢了媳妇,朝衙门喊冤不成反被官老爷打了一顿。
家里老婆婆眼看就要哭瞎了眼,不妨大门被踹开,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吓得她躲在厨房墙角不敢出来。
刘象是头一回到这种腌臜地方,到处透露着穷酸气,他嫌这里难闻,叫人把老婆婆提出来,看她半百头发身上连个整齐的衣裳都没有,顿时就歇了将人恶揍一顿的心思。
自从他娶了六娘进 * 门,吃斋念佛,生怕自己行动不慎被克了去,此时见着这家人可怜,到底留了一份善心,蹲在门口的石头上好生劝道:“老婆子听话,将你儿子那婚书给我,我送你三十两银子,再两个仆儿帮你养老送终,你看可好?”
围观的村里人面面相觑,都说城里钱多人傻,果然这大官人傻的厉害。
买个媳妇才几两银子,这大官人竟然倒贴银子还贴人!
一群汉子虎视眈眈看着老婆婆,这婆子惊吓的站立不稳,哭得涕泪满脸,哪里敢说不好。
她只想哄了这大官人赶紧走,没想到这大官人次日果真叫人拿了银子,还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小童来服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