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道:“我会,我不止会,我还会磕头领旨,跪谢皇恩,因为我知道,我是许家的女儿,我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肩负着辅治公府的门庭尊荣,只要圣旨下来,哪怕让我嫁给一个傻子,疯子,我都能笑纳。”
“许星河,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能清醒一点呢?你已经十九岁了,不是刚进宫时人人惯着你的小姑娘了,你是中宫钦点的储妃,将来圣旨一下,你还能指望爹爹为你抗旨不遵吗?辅治公府再受恩宠也是臣,臣沐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中宫对你如此看重,你究竟有什么不满?倘若你敢做出什么让太子蒙羞的事来,毁的可不止是你自己啊!”
星河惘然:“可是我不喜欢太子。”
星月看着她:“你以为太子就喜欢你了?连太子都不能违逆尊长,轮得到你违逆?”
这个姐姐,仿佛天生该被宠爱,永远如此天真。
星月蹙眉,长叹一声:“静安王到底有什么好的?就让你如此心许?姐姐,你们有缘无份,你认了吧。”
星河不说话,看着错彩织金的一幅绣帘,兀自出神。
*
七月中旬,圣旨赐下来。
辅治公府长女星河,身承许氏,贵载名门,贤淑温良,纯善恭孝,仰先皇后遗恩,幼时教养于宫廷,遵太皇太后懿旨,今赐婚于皇太子慈,特令顺密亲王李嵘,礼部尚书郑彦为使节,册尔为皇太子妃,玉碟金绶,入主东宫,是为储妃,定于元月初一册封完婚。
星河未有不驯之态,安安分分接了旨意,经皇后的安排与太子见了一面,之后便一直在太和宫后殿学习皇太子妃的习礼规矩。
八月圣旨公于朝堂,百官同贺,辅治公府满门欢喜。
只是星月有心事,总藏不住的胡思乱想。
自圣旨下来后,她就有日子没见到星河了。
从前星河常常来景祥宫找她说话,如今却不大来了,她亲自去太和宫那边询问,星河也总找借口推拒。
即便储妃规矩繁琐,总还是能见人的,星河若想,谁又敢拦着她呢?
星河是在躲她,不是不能见,纯粹是不愿见。
星月不解,在她眼里,星河不是小气的人,亲姐妹的情分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可是星河为什么这样,因为赐婚吗?还是因为静安王?她还在生气吗?
星月私下里很没出息的藏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回,姐姐不理她了。
这么多年在宫里,都是她们姐妹两个相依为命,并肩扶持。
可是如今,姐姐要跟她生分了。
她希望姐姐好好的,于是她在心里咒骂静安王,她讨厌这个人,讨厌这个看起来就假惺惺的人,讨厌这个装模作样的人,讨厌这个夺走姐姐芳心的人。
如果没有这个人,姐姐就不会不开心。
星月舍不得姐姐,她不想姐姐不理她,但是更不想看着姐姐一时脑热做出不可弥补的错事。
哭着哭着她睡着了,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梦里有个锦衣华服的小人,正面刻着静安王,皇六子,背面刻着李昀,王八蛋,星月在梦里,用怨念给这个小人狠狠扎了几针。
恍惚间,她看见这个小人身上起了火,烧的红彤彤,另一边,有另一个小人跑过来,要跳进火里和这个小人一起。
那个小人的衣服上写着她姐姐的名字,星河。
星月在梦里一惊,她拼了命的想要去拉那个跳火坑的小人,边哭边喊:“姐姐不要去,不要去,他对你不好,他要烧死你。”
星月的脑子紧的像崩弦,嘴里含糊的哼,头针扎似的疼,分不清昼夜许久,一个激灵恍然惊醒,一看已经天光大亮。
原是一场梦,总不是个让人喜欢的梦。
*
晌午两位公主来景祥宫坐了会儿,在偏殿陪星月说话。
星月手里绣着东西,是一把扇子,玉柄冰凉,薄薄的素色丝绢圆扇面,绣了几支绿酥酥的芙蓉,整扇只有青白二色,倍显清柔。
星月也是百无聊赖,绣些小玩意儿打发功夫,庆平公主坐在榻上用桂子绿的丝线打络子,说是配这个扇子正好。
星月问她们最近可见到星河了,庆平公主道:“她总不见人影,你都见不到,甭说我们了,许是开年要大婚了,忙着别的吧。”依誮
新阳公主道:“虽说是打小养在宫里,可是要成婚变成媳妇了总归有差别的,太子哥哥也是,就有那么忙吗?都不来瞧瞧星河。”
庆平公主笑:“他是大忙人,你指望他呢?前朝本就诸事繁多,眼下北朝那边又乱了,新君才继位,天翻地覆的,谁知道又是什么造化,咱们朝廷里少不得也要观望观望的。”
说起北朝,星月眸子动了动,略微有了些反应。
北朝宫变,她仿佛也听宫里人提过几句,她们在太平盛世,满目浮华中,对于遥远别国的兴衰盛败,也不过寥寥听几句闲言罢了。
星月穿针引线,在芙蓉杆上又添上一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