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剥了个松子,闲闲道:“我晓得,咱们什么人家?虽说是龙子,可也不是谁都能入我们眼的,我们挑那麒麟,可不挑那癞蛇,太妃那么一提,我也就那么一听,我们星月,即便不嫁王侯,也多的是百年望族可挑,像那江南的崔九,金陵的陈家,哪一个不是清贵名门,满族荣华?”
“可不是,许家的女儿还能愁嫁吗?”二太太笑说。
对静安王倒是颇为感慨:“想想荣妃当年多得宠,偏生自个要作死,好好的想不开去害人家,把自个坑死了不算,还造孽连累儿子。”
夫人道:“荣妃在宫里那么些年也没见着害过谁,谁叫那赵美人原是她宫里的宫女呢,背着主子暗里勾搭圣上,生了个儿子腰板更直,敢在圣上面前参奏荣妃母家,一个婢子也敢犯上,兴许荣妃就是不忿这个吧。”
二太太道:“做了娘娘可就不是任她打杀的婢子了,也是她自个拎不清,搭进去一条命,还断送了儿子的好前程。”
夫人道:“不怪荣妃恼恨,像那些暗里勾搭的我也顶顶瞧不上,一股子狐媚,没一点堂堂正正的作风,只是再恼恨,也不该歹毒害人家,害人终害己啊!”
二太太笑:“咱们家门庭清正,嫂子你瞧不惯是自然,从前先皇后在时,后宫众人谁不本分?只是如今的中宫娘娘太过宽厚,倒叫那些婢子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来,一个个只想顺杆爬,妄图借一阵东风翻身做主子,还管什么名节与清白呢?”
说着就凑过来,用帕子捂着嘴,窸窸窣窣的耳语:“我听说宫里有一种法子,那些不得宠的嫔妃,为了争宠,将药塞进下头,好养着那处,有绝妙的滋味,只为得圣上一夕恩宠呢!”
夫人立刻红了脸:“怎么有这种事?”
二太太哼笑:“内廷府那帮阉人什么想不出来?”
夫人嗔怪道:“你作死,这样的事也敢拿出来说。”
二太太捂嘴笑了会,又说起:“早前听说礼部侍郎托中书大人进言,想把他家女儿说给静安王呢,怎么眼下又没声儿了?好歹是皇子,到底有人抢着要的。”
夫人蹙眉:“这礼部侍郎也不是个东西,净想着借女儿攀上皇亲国戚,也不想想这事就这么大张旗鼓的传扬出来,将来若不成,他女儿的亲事还怎么议?”
二太太笑道:“你当他在乎这些?若攀不上这门亲事,就远远打发嫁了呗,还怕没出路吗?”
第四章 初四这日下了场蒙蒙的细雨,阴……
初四这日下了场蒙蒙的细雨,阴着天,清早出了些雾霭,一场雨后渐渐又散了。
回宫路上雨势渐大,马车随着行进缓缓颠簸,星月靠在团花软枕上闭目养神。
按理初三就该回去的,正巧父亲昨日从直隶结束公差回京,宫里开恩准许她们多待了一日。
早上出门时星河就在抱怨下雨不便利,早知就该昨日回宫。
窗外雨潺潺,丝丝碎碎敲在马车上,水红的绸帘都打湿成了深红,星月忽的想起一件事,掀开挂帘朝外边问:“眼下到哪了?”
车夫答:“康平长街。”
星月吩咐:“去月华寺。”说罢撂下帘子。
雨天的月华寺也是人烟稀少,寂寥深长,星月撑着油纸伞,在寺里等了半个时辰,又去姻缘祠转了一圈,已过了未时三刻。
老天爷也应景,见她一个人凄凉,叫这雨越下越大,渐成瓢泼之势,顺着伞骨成流的涌下来,像一围透色帘幕。
银灯着急劝她:“姑娘,咱们走吧,别耽误了回宫。”
星月道:“再等等。”
又等了半刻钟,没见着半个人影。
星月捏着伞柄,横生恼怒,冷笑道:“走吧,看来我是做傻子了。”
银灯不满:“那个公子明明说好今日过来的,言而无信,害姑娘白等!”
星月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恼恨自己竟将一时戏言当真,忿忿道:“我也是昏头了,竟搭他这个茬,在这傻等半天,真是笑话!”
她边走边发话,气的步子都急匆匆:“将来若有一天,我再见到那个贞玄,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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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宫,藏书阁。
这一片宫宇殿落稀少,一贯清静的很,此刻看守的人已经打发出去了,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门窗紧闭,只余这成千上万卷陈旧的古籍,及一对痴情缠绵的男女。
星河藏在一方博古架后,低着头羞怯道:“也就说这一会儿话的工夫,太和宫那边盯着我呢,紧赶着就要走,晚了娘娘要问的。”
静安王摸了摸她乌黑的发,声音温润低沉:“星河,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
星河红了脸,轻轻点头:“我信你的,我也愿意等你。”
“就怕宫里不容我们等了,太皇太后已经提起了我和太子的婚事。”她仰起头,一双潋滟含水的眼瞳看过去,半分委屈半分愁,看的人心都要化了,“况且,我妹妹好像也知道了些什么,这趟回去一直追着我问,说了许多有的没的,索命鬼似的,就差审我了,我现在见她就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