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烨回到小院的时候,棠予还没有醒。
他松了一口气,和衣在她身边躺下,与她相对而卧,静静地盯着她。
心中暗想,我做的这件事纸包不住火,能瞒几天,我的好日子就还剩几天。
不知道她知晓这件事之后,会怎么与我生气,是会暴跳如雷,还是冷冷的不理人?
不管怎么样,如今段烨知道,她是在乎他的。
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
可他这个人,终究卑劣多疑,得到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却为了自己的私心,一而再再而三的骗她。
在她承诺会陪他到老之后,还是卑鄙的,用这种手段,将她拴在身边,让她一刻也不能抛下他。
她当然会生气。
于是段烨想,那我便慢慢的哄她,一时半刻哄不好,便哄个一年半载,一年半载哄不好,便小心的讨好她一辈子。
总之,他要将他的小仙女留在他主宰的世界里,永永远远的,握在手心里。
他眸中溢出满足的笑意,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眼角渗出的泪珠。
“段烨……”
他听到她呓语般轻轻唤了一声,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长臂一捞,将她揽入了怀中。
“我在。”
……
棠予醒来之后,很紧张的检查了段烨的伤势。
在确认那伤口真的不致命之后,她面上才有了点血色,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十分郑重严肃的批评了他,警告他以后不许再这么做。
“你当时就算不上前,我也不一定会出事,就算出事,至多也不过受些小伤,你何必用命来替我挡刀呢?”
棠予的眉头蹙成了一个疙瘩。
段烨见她对他这种行为极其不推崇,而且态度十分认真,几乎快到了要他立字据的程度,于是只得试探着解释说:
“我心中有分寸,知道他这一刀要不了我的命,但是却可能会伤到你,这才会上前的。”
“他即便能伤我,最多也不过划出一点小伤口,你倒好,往我身前一挡,把自己弄成这样。”她眼圈都红了,压着喉咙说,“现在我心里的创伤已经比直接受伤还要严重了。”
段烨听了这话,弯了弯眸子。
“若是让你受伤,我心中的创伤,怕是也要比这道口子严重。”他说,“棠予,我愿意这么做。”
棠予被他惹得掉出了一滴眼泪,她飞快地拭去了,笑骂了他一句:
“有病。”
……
段烨自从那日在重光宫中露了一次面之后,数日没有再回皇宫,一直同棠予在这个小院里宅着。
而棠予因为担心他的伤,也一直没有出门,完完全全与世隔绝,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她每天给段烨的伤口上药换药,可他的伤却恢复的很慢很慢,让她觉得十分着急。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的伤药失效了,便趁着某日他睡着的时候,去外面的药铺买药。
出了院门之后,她看着街边的景致,猛然意识到,春天已经过去了。
而后,她听到了坊间流传的,皇帝暴虐,端王失踪的传闻。
棠予买了伤药回去之后,看到段烨和衣靠在床头,神情有几分凝重。
“你去哪里了?”
她没说话,将他胸膛上她新缠的绷带一层层的解开,而后看着那嫩红的血肉道:
“我方才给你涂过的药膏怎么不见了?”
段烨正要说话,棠予却冷冷的督了他一眼。
“想清楚再回答。”
他眼睑微垂,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老老实实的说:
“我用水冲掉了。”
棠予气的直笑。
“段烨,你可以,这么折腾着自己玩,看我每天围着你团团转,为你着急上火为你担心,你很高兴是吗?”
“我……”
“若我用这种方法对你呢?”棠予说,“若我把刀架在我自己的脖子上,逼着你让位给江尘衡呢?”
段烨眉间浮出痛苦的神色。
“棠予…你不要这样,我会被逼疯的……”
”段烨,我拿出我最大的诚意,用最柔和的方式来待你,却只换得了你满口谎言吗?“
段烨长久的沉默。
“你若放不下权势,为什么不早早的与我明说呢?也省的我这段时日,变着花样的与你在此事上纠缠。”
“我不是放不下权势。”段烨低声说,“我只是放不开你。”
他对上棠予带着不解和嘲弄的目光,认真地说:
“我可以把皇位让给任何人,但不能是江尘衡。”
棠予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掀起眼帘,有些失望的看了他一眼,静静地说:
“我说与你白头到老,从来不是骗你。”
段烨用沉默长久的顽抗。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吗?”棠予心头浮上涩意,有些疲倦的说。
“棠予,你是一只蝴蝶。”段烨说,“若是没有罩子,你随时可以从这个大大的玻璃缸中飞走。”
“而我却是一只笨拙的乌龟,只能永远的被困在这里。我唯一能够控制的,就是掀不掀开那个罩子。”
“若你是那只乌龟,你会为蝴蝶把罩子掀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