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刚要疾退闪躲,段烨却一闪身,挡在了她身前。
听到刀尖没入皮肉的声音的时候,她心都凉了。
灵魂仿佛一下子出了窍,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手脚和声音,一把接住了摇晃着倒下的段烨。
当时棠予并不知道,段烨其实本可以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护住她。
只是……
他马上就要做对不起她的事了,所以,想用些筹码,来留住她的心。
不得不说,这一招对棠予来说很奏效。
这一刀,让段烨在她的心头,变得无比的深刻。
……
他的那道伤口从左胸一直到右侧肋间,长长的一道,看上去十分可怖。
然而那伤口其实十分表浅,虽然看上去皮开肉绽,却并不会要人命。
棠予本是知道这一点的。
然而在看到他满身鲜血之后,她什么都忘记了,整个人处在高度的应激状态里,颤抖着用手去捂他的伤口,整个人哭的稀里哗啦的。
段烨怎么安慰她,说“我没事”,都没有用,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哭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还在哽咽着不停地说:
“谁让你救我了,我自己明明也能躲开,多管什么闲事…呜呜呜呜……”
“我被砍了也不会死的,可是你会死,你为什么不让他砍我啊…呜呜呜呜……”
诸如此类,让段烨十分感动却又非常心疼,看着她哭的昏天黑地的,他的心疼的直抽抽,相形之下,胸口上的伤倒显得不值一提了。
最后实在是劝不住,段烨担心她悲恸过度哭断了气,给梓影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她打晕了。
而他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趁这个时候,回了一趟皇宫。
他出去随棠予晃荡了一个月,而江尘衡殚精竭虑的筹谋了一个月,结果在好不容易策反一众大臣,强硬的拿下梓竹,直逼重光宫的时候,段烨忽然好端端的从里面走出来了。
他游刃有余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刚裹上绷带的伤,解释说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宫中休养,没想到却听说朝中有异动,于是便不动声色,将计就计的蛰伏了下来,想冷眼瞧究竟是谁包藏祸心。
他轻飘飘的扫了一眼那被围住的一众大臣,勾了勾唇冷嘲道:
“如今倒是一网打尽。”
他一个人也没留,将他们尽数斩杀于宫门前。
可江尘衡却没有死,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他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救走了,从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知所踪。
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一切之后,段烨淡淡的命令谢统领收尸,而后也没有回殿中坐一坐的打算,径直就想回到那个小院去。
他刚走出两步,谢扬明忽然在他身后叫住他,沉默良久之后问了一句:
“家妹如何了?”
段烨听了,忍不住摇头嗤笑,他回过头去,冷冷的瞧了他一眼。
“何必叫的这么亲热?她想必也是不认你这个哥哥的。”
“我…”
谢扬明喉间一片艰涩,他想说些什么,想知道她的安危,或者是,向她……道个歉。
“她从未与朕提过你们谢家,也从未提过你们对她做的那些事。”段烨说,“但是这并不代表,朕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动你们,是因为你们若出了祸事,她一定知道那事端是因她起。”
“朕知道,她不喜欢这样。”段烨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你们也不值得朕与她生嫌隙。”
“好好当你的统领吧。这是你当时亲手将她押入宫中换来的。”
“她只要有朕,就够了。”
“……是。”
谢扬明黯然的,单膝跪了地。
其实这两年,他,包括谢府,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笼罩在恐慌中。
若她记恨他们曾对她做过的事,谢府随时都可能迎来灭顶之灾。
可是他们却始终平安无事。
起初谢扬明以为她是顾念父亲,所以才不动谢府。
但是后来,他偶然在宫中遇见她,忍不住驻足的时候,她却脚步不停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了。
不是故意的漠视,就是将他当做普通侍卫一般,很自然的擦肩。
如是再三之后,谢扬明终于不情不愿的承认——
她没有记恨自己。
她甚至根本就不记得他了。
他一直记在心头悔恨的事,于她而言,根本不痛不痒,不值一提。
他还记得那日他骑着高头大马,奉旨捉拿,她抬起凌凌的眼,说——
谢家可永远将我放逐于外。
后来她被送回府上,在她的院中沉睡了整整八个月。
期间谢扬明常曾去看过她,无意间记住了她那乖巧又虚弱的样子,在宫中巡夜时偶尔出神想起她,竟隐隐盼着她睁开眼睛。
后来她醒了,可是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要回宫中。
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马车。父亲嘱他护送,于是一路上,她在马车内,他在马车外,没能见到她一眼。
最后,他看到她头也不回踏入重光宫的背影,忽而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