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生活中,她跟邵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可是工作上,她始终在为调和两人的矛盾悄悄的作着努力,她钦佩邵俊邦的管理头脑和工作能力;对于邵云,撇开私人纠葛,曼芝不得不承认他的精明和干练。毕竟年轻,学东西又快,且他从不官僚,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主要矛盾给抓出来。在公司里,邵云组织的会议通常都是最短也最高效的。再加上特殊的身份,因此,只两三年的工夫,他在公司的影响力就已经跟邵俊邦旗鼓相当。
然而,事实证明,曼芝的努力只能适得其反,叔侄二人的争斗愈演愈烈,她渐渐起了倦意,想要干一番事业的心越来越淡,最后不得不引身退出,图个心静。
耳边,申玉芳还在哀怨的诉说:阿云他总是不听我的劝,偏要拧着来。这次又彻底把二叔赶下台,你想二叔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唉!这次出事,想必也是因为心里不痛快,多喝了几杯。
曼芝低了头,想到邵俊邦从前待自己的种种好处,心里凄然。
你要有时间,去看看他吧,从前他待你也是不错的。申玉芳最后道。
曼芝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骤然间的冷场,让两个平素十分谈得来的人一下子不习惯起来,因为彼此都清楚,面前还横亘着怎样的一道难题。
还是申玉芳先打破了沉默,曼芝,你考虑好了吗?
曼芝为难的凝住自己轻捧茶杯的手不作声。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精巧的铂金戒子,这么多年来,没有丝毫磨损,依旧闪着晶亮的光芒,她下意识的伸手去碰触,微薄的一点冰凉。
这些天,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同样的问题,以后,究竟该怎么办?
她素来隐忍,也习惯了隐忍,甚至把隐忍当成了自己此生的宿命,唯其如此,才能缓解心中根植的伤痛。
人都会有某种惯性,尤其不是自己本意要改变的时候。如果邵云没有象几天前那样撕破脸皮跟自己闹翻,那么她也许还会和从前一样,继续过着这种寂寥的日子,就当常少辉只是一个梦中曾经出现过的美丽幻影。
然而现在,邵云的变脸彻底颠覆了完美家庭的假象,一切深藏在隐蔽处的残破的往昔都被赫然拉上了台面,逼得她无法坦然自若的重拾宁静。
她无比清晰的明了,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
申玉芳关切的眼神带着某种希冀投向她的面庞,曼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复。六年的时光在心中徐徐淌过,而她,是给自己温暖最多的那一个。
申玉芳从曼芝的表情上其实已经洞悉了她的内心,她们曾经相处的如此默契,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对方也已经了然。
出其不意的,申玉芳道:我今天来找你,并不是要劝你跟我回去。
曼芝闻听,惊诧万分,不觉抬眼看着她。
申玉芳的脸上竟是难得的平静。
这几天,我一直都睡不好,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尽是你们这几年发生的事。
想到申玉芳的身体和一贯的操劳,曼芝面呈愧色。
申玉芳长长叹了口气,说实话,曼芝,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可是这些年,你在邵家吃了太多的苦,我看在眼里,怎么能忍心再恬着这张老脸求你回去呢!
她的眼圈红红的,让曼芝看着很不好受,禁不住伸手过去,与她轻轻相握。
我也想通了,人不能太自私。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跟阿云过下去,我不强求你。
妈!曼芝再也绷不住,终于哭了。
这一声叫唤蕴涵了太多的东西,感激,歉疚,不舍,还有那么多曼芝至今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六年的时间毕竟不短,更何况曼芝并非风平浪静的度过,此时突然决定舍弃,心中不是没有彷徨的。
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可是纵有千般不舍,也必须要有个了结。
申玉芳抹着泪继续道:阿云那里,我会去说。
良久,曼芝缓缓的平息了抽泣,收起内心凌乱的思绪,轻声问:萌萌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但是不容回避。
申玉芳犹疑了一下,委婉道:曼芝,我书念的不多,有些话,说出来也许不好听,也不一定有道理,你不要见怪。
曼芝忙道:没事,有什么话您尽管说罢。
对萌萌,有些时候,你可能太宠了。萌萌一味的依赖你,她又内向,这样下去,未必是好事。
曼芝咬着唇听,有些恻然,她对萌萌,不仅有爱,还含着一份对姐姐的愧疚。
申玉芳看她神色没有大的变化,略略放心的往下道:我知道你心疼她,但是你总这样把她保护得太好,萌萌会越来越脆弱,你说呢。
曼芝强笑了笑,没有答复。她承认申玉芳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她不可能说丢开就丢开,萌萌还那样小。
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是怎么想的,可我是信命的。每个人的路该由他自己去走,旁人帮不了太多,不如顺其自然的好。你也不可能帮萌萌一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