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间,她听到邵云缠绵的低唤,曼芝犹如一声痛苦的叹息。
她倦得睁不开眼,心里有烛火似的光亮在跃动,忽明忽暗,仿佛清楚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明白。
五十三(往事26)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邵云起身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怔,夜里那一幕幕火热的镜头逐渐泛了上来,他有点坐不住了。
房间外面,一如既往的干干净净,然而,曼芝不在客厅。
卧室里,萌萌还没醒,独自睡着。
邵云有些发慌,几步跨到阳台口,终于看见了她。
曼芝整个人蜷缩在凳上,木雕一样盯着远处,仿佛入定。长长的秀发从两边散落下来,瀑布似的流畅,一张脸半遮半掩,带着落寞的神色。
邵云攥紧手心,心里涌起一丝羞惭,酒真误事。
他清了清嗓子,发出声响,曼芝这才被惊动了,头一转,看见他,眼帘慌忙一垂,有些不知所措。
她旋即从凳上跨下来,低着头从他身边擦过,一声不吭的进了屋子。
邵云难堪的站在原地,他没有跟进去,愣了一会儿,走到栏杆前倚着,百无聊赖的俯视下面的院子。
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在晾晒衣服,上班族则推了自行车往院外走,一切都井然有序。
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思绪仍是乱作一团,他的手习惯性的探进衣袋,想掏烟出来。结果发现还穿着睡衣,口袋里空空如也。
返身往屋里走,心情陡然感到一丝紧张。
曼芝已经换了衣服,头发也端正的束好在脑后,跟平常一样干净利落,正坐在餐桌前低眉喝粥,给他也盛了一碗,端端正正的搁在桌子的另一面,她的脸上掩藏得很好,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他瞟了眼曼芝,又看了看那碗热气腾腾的粥,竭力想从中搜寻出点儿曼芝的心思,然而脑子似乎不怎么管用。
慢吞吞的去卫生间洗漱了出来,然后在她对面坐下,用调羹捣着,默默的吃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甚至,彼此不敢多看一眼。邵云生平还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尴尬的滋味,几次想说点什么,然而喉咙干涩,无法成句。
粥吃到一半,萌萌醒了,在房里哼哼,曼芝撇下碗筷就跑了进去。
邵云闷头吞完,感觉有点窒闷,只想尽早离开。
换好衣服向外走时,脚底踩到一个异物,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他的大门钥匙,捡起来掂在手中,仿佛一枚证据,他怔怔的瞅了一会儿,不声不响的塞进了裤袋。
走到大门口,邵云犹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折回来,停在曼芝的房门边。
我,我走了。他望着她,低声说道。
曼芝埋头给萌萌穿衣服,听到他对自己说话,有点慌张,头都没抬,只胡乱应了一声,哦。
邵云眼睁睁的看着她忙碌到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怅然若失,又站了会儿,终于走了。
曼芝听到关门声,顿时如释重负。
萌萌见她始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很是不满,凑着她的耳朵不停的叫唤,妈妈――妈妈,萌萌饿。还在她面颊上使劲啄了一口,那麻麻酥酥的感觉仿佛唤醒了曼芝的某些记忆,她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
张昆一早到了铺子,看见邵云已经端坐在椅子里,很是意外。
今天来这么早?又端详他的脸色,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上在哪里玩得过火了点儿? 这样说着,脸上现出一丝戏谑。
邵云没心思理他,始终拧着眉,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仿佛有很重的心事,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蓝色的烟雾里。
嗨嗨,肺还要不要啦!少抽点儿吧你就,回头又有客人抱怨这里味儿重了。张昆边说边去开窗户,嘴里嘟哝道:清洁工怎么还没把垃圾运走,越来越不象话了。
他们的商铺在建材大楼里面,有统一的物业管理,但服务很一般。
邵云走到楼外的停车场,刚巧看见自己铺子里的帮工小范从货车上下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还抬脚去踢车身。
车子怎么了?他嗓音沙哑的问了一句。
小范冷不丁抬头看见邵云走过来,倒是一窘,讪讪道:老挂不进档,70公里都拉不满,以后不敢上高速了。
邵云听了,随即甩掉手上的烟蒂,快走几步,轻盈的跃上车,道:我找人去修修。一边已经发动了车子。
小范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开了车扬长而去。
进了铺子,张昆正在打电话,嗓门一下子高出去许多,口气却很无奈。
哦,也成,那里近。又忍不住大声嘱咐,路上千万小心!
挂了电话,瞪住小范就吼,你有病啊!居然让他开那辆破车去修!这万一要出点什么事儿,责任谁负??他们家老爷子可是出了名的狠主儿!
小范无限委屈的说:我哪里知道,他自己要去的嘛!我连拦都没来得及。
张昆又是不安又是光火,在窗前踱了两个来回,愤愤道:真他妈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