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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看着,赖宝婺有些悲哀地笑了一下。
    他习惯了。
    无论她变成了谁的妻子,他都习惯照顾她。
    小的时候,她一直在幻想,嫁给高斯会是什么样。她父母早亡,没有摹本让她对婚姻产生具体的联想,偶尔她也会庸人自扰,等她生了孩子,高斯会不会变成那种不负责任的父亲,把孩子的教育全都丢给自己,每天下了班就往沙发上一躺,什么都不管。
    现实没有给她庸人自扰的机会,自己一眨眼,也早就过了当初约好跟他去领结婚证的年纪。往事如烟,偶有几个片段闪回眼前,想起当初自己所作所为也只剩羞愧跟难堪,现在再回过头看,她是真想不明白,当年自己怎么会这么狠,一个男人捧出真心来待她,她却狠狠地伤透了他的心。
    再也不会有人比高斯对她更好了。
    人生动态每往后移一个节点,这种认知就会更加清晰、明确。错过的男人就像错过的风景,他一直都在那里,你却失去了重新靠近他的勇气。
    赖宝婺将头埋入膝盖,眼泪静静落了下去。
    第60章
    春夏交替,气温反复。
    高斯成了流感第一个光顾的对象,一次跟朋友去市里新开的体育场踢球,踢出一身热汗不算,大半夜顶着晚风骑行回来,结果第二天睡醒嗓子就开始疼,他不屑吃药,信奉意志能战胜疾病,只拿白水硬顶,结果中午清水鼻涕一来,下午整个人就烧了起来。
    病来如山倒,他有多少年没发过一次烧,这一来就是摧枯拉朽、轰轰烈烈。他回到家吞下两粒退烧药,倒头就睡,睡到下午两个点被一通电话吵醒,迷迷糊糊按亮手机,来电显示跳着老婆两个字。
    卧室里窗帘密合,一丝光也透不进来,他像是一觉睡到后半夜,昏昏沉沉间,被这个电话拉到多年前,他仿佛还睡在那八十平米小屋,手机在床头柜上震个不停,睡他臂上的赖宝婺喃喃呓语:“好吵……”
    当初分手分得这么难堪,高斯一气之下删除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那是他人生之中最失风度的一次经历,但他没有一鼓作气拉黑赖宝婺的电话,那时候他们就默认,这辈子都不会打一次彼此的手机。
    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一会儿显示,他才接起,不耐烦极了:“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女孩咬着唇,难堪道:“你是不是拿了我的照片?”
    才退的高烧让他反应了几秒,他慢慢醒悟过来。
    是的。
    高斯留了条领带在她的住处,对应的,从她哪里拿走了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呢?
    是她十九岁那年,高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从大学宿舍摆到那八十平米小屋,分手之后又从八十平米小屋带到了如今暂住的职工宿舍。
    高斯被声音一点点带到意识清醒的世界,冷漠重新渗入血液,他又被现实全副武装,特别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总要提醒自己该硬下心肠一些:“这是我的东西。”
    这确实是他的东西。
    当初高斯送她的所有东西,能快递的都被她快递回去,不能快递的也被她折现打进他给她的那张银行卡里,那时候,她的姿态不留余地,就是这辈子都不要见面的架势。
    谁能想到将来有一天她会来问他讨要一张照片。
    赖宝婺尴尬:“你已经送给我了。”
    高斯冷笑:“我送你的东西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你把这张照片还给我。”
    他的刻薄是理工科式的,讲求力的相互性,刺痛她的同时也刺痛自己:“你老公知道这张照片的来历吗,他受的了你给他生了个儿子,还留着这张照片怀念你的前任吗?”
    赖宝婺被他的刻薄击中,瞬间无地自容,难以回辨,她安静了几秒,一声急促的通讯音后,手机被她轻轻挂断。
    高斯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他从床上坐起,曲起一膝,静静盯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过了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他动作迅速地回拨过去,一待接通,不等对方开口,他语气几乎冷厉:“想要的话自己过来拿,今天不来我就撕了。”
    他挂掉电话,抓了把睡乱的短发,掀开被子果断下床。
    一场高烧,他才把应该今天上门清扫的钟点工推掉。
    一楼走一路捡,把乱丢的衣服、球鞋、袜子丢进脏衣娄,烟灰缸里的烟灰倒倒掉,啤酒罐等踢进沙发底眼不见为净,勉强收拾出几分豪宅本来的模样。一通劳作下来,他全身热气腾腾,单手从后揪住T恤后领,两手一错,从头掀掉,脱了个赤/裸精光进浴室冲澡。
    等他从浴室出来,门铃已经响了有好一阵。
    高斯顶着一头湿发,套了条短裤过去开。
    门打开,门口站着安嘉璐,手上提了一只保温桶,面对眼前半裸美男目光坦然,还有一丝欣赏。他身材一直保持得不错,虽然不像前几年那么夸张地去健身房,但是该有的肌肉纹路依然清晰,胸肌薄韧,肤色白皙。安嘉璐笑笑,举高手里的保温杯道:“听说你病了,我给你煲了点汤。”
    高斯看了外面庭院一眼,让她先进来,反手推上门:“我去换件衣服。”
    安嘉璐把保温杯提到厨房,铺上隔热垫,又从消毒柜里拿了一副碗筷,在他家开放式的料理台上倒了一点出来。
    高斯去楼上换了一件白色长袖,灰色休闲长裤,黑色的厚袜子,抓着头发踢踢踏踏地从二楼下来,坐到厨房吧台的高脚凳上,低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她煲的鸡汤,头发还湿着,有一撮翘起,像踢球回来的青春期男孩。这个男人二十九了,看着他的时候,总会让人从心里生出一种怜爱来,就想抱着他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给他擦掉脸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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