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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阳光如碎金一般洒得满地都是,倒是难得一见的好天。
杵州城内自五更始,便有寺院行者打铁牌子循门报晓,诸多门桥市井闻之始开,不多时,整个内城便热闹起来。
贺喜于马上,手松松挽着缰绳,一路缓行,四下打量杵州街肆坊巷,那一双褐眸,是越来越黑。
谢明远行于他身后,稳稳立于马上,神思警惕,左右打量着,生怕出点什么事。
因是对杵州不熟,谢明远特意寻了前一日被张谦遣来杵州买茶之人,着他一同伴驾,入得这杵州城来。
那人名唤王铭,在张谦幕下任都大提举茶马司一职,位低人微,昨日张谦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他此时更是慌得不行,一路都行在最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是掉脑袋的结果。
三人后面不远处,人群中散混着几个开宁府上的官卫,暗中护着贺喜。
越往东街景越盛,街边店铺宽扁高椽,甚是张扬,贺喜不禁皱眉,这杵州倒是要比开宁显得繁盛许多。
心低微微一沉,看来那妖精治下,也当真是有些手段。
前面街边一处店家,比旁的都显得精贵,甚是惹人注目。
贺喜往那边望了望,顿时来了兴致,回身对谢明远低声道:“进那家去瞧瞧。”说罢双脚一夹马肚,马儿扬蹄轻踏街砖,朝街对面行去。
可才一过街,街角弯处便有一辆马车蓦地斜出,擦着贺喜身侧而过,险些将贺喜人马掀翻。
谢明远在后呼吸一窒,眼冒火光,当下翻身下马,猛地飞奔过去,但见贺喜人马无碍,才大松了一口气。
贺喜勒住马缰,手中一拧,身下马儿转过来,直直对上那马车,眉头死死绞在一起。
马车也已靠着街边停下,那马车后面跟的两名男子,一人黑袍褐靴,一人青袍皂靴,此时也正往他这边看。
谢明远满腔怒火,就要上前去讨个说法,却被贺喜从后面伸过马鞭,拦了下来。
贺喜下巴一扬,冷眼对谢明远道:“罢了,莫要徒生事端。”
谢知远咬牙咽下这口气,正要回身重新上马,却见后面跟着的王铭一副惊讶之色,纵马过来,对着那两名男子就道:“两位公子,不曾想今日又遇上了!”
谢知远满面狐疑地看看王铭,再看看那两人,就见那两人先前绷紧了的面孔也松了下来,其中那青袍男子还笑了一笑,对王铭道:“是巧了。”
贺喜一垂眼,低声问他道:“怎么回事?”
王铭连忙解释道:“前一日买那蒙顶茶时,本是这公子先看上的,后来见我急要,才让给了我。”
贺喜眯了眯眼,转过头,又朝那边马车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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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沈无尘立身于马上,眼睛望着那边,见那个先前买茶时颇为霸道的男子,此时竟变得缩手缩脚不敢言语,心中不由好奇起来。
虽是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但由那几人间的模样也能看出来,中间那位一身墨袍、面色冷峻的男子,定是先前那人口中的主子无疑。
狄风心中只惦记着马车中英欢是否无恙,驱马上前两步,贴着那车帘低声道:“陛下,你……”
英欢本是在车内闭目养神,外面那一吵一闹,虽是扰了她,可她却不愿多事,此时听见狄风问她,便轻轻掀了侧帘,看了狄风一眼,道:“无碍,直走便是。”
狄风点头,身子侧过去,恰让出那边街景,映入英欢眼底。
英欢随意一眼望去,本是要放下帘子的手忽地一僵,停在了半空中。
那男人……
长袖轻垂,掩了握着马缰的半只大掌。
那么宽的肩膀,将一身墨袍撑得恰到好处,肩线缓缓而下,便是略窄的袍带。
一双腿自然地垂在马肚两侧,袍子下摆轻开,露出里面缁色高靴,紧紧裹着他的小腿。
下巴说尖不尖,却刺得人眼睛发痛。
一张薄唇似刀,竟是缟素之色。
两颊微陷,肤色较之寻常男子,黯了三分。
两道眉毛非浓非纤,却似剑一般插入鬓角。
眉下的那双褐眸……
那般凛然的气势,竟叫她指尖微微发凉。
英欢狠狠吸了口气,撇眸片刻,才又侧脸再看,一下便触上那男人望向她的目光。
似被疾风横扫过一般,她的眼她的脸,瞬间冰凉。
然而胸口,却在一刹那间,燃起熊熊大火,烧得她整个人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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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喜眼见那马车的侧帘被轻轻掀起,那黑袍男子揽过马缰让至一边,露出车内女人的那张脸……
美,极美。
美得让人不忍移目。
嫣然朱唇轻启,似月黛眉微翘。
霜色肌肤,似能掐出水一般。
还有她的那双眸子……
贺喜胸口一坠,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
似蓝非蓝,似黑非黑。
却纯澈透亮有如夜里缀了稀星的天幕。
他握着马缰的指不由紧了又紧,心口猛地一悸。
那女人的目光自下一路移上来,直待对上他的目光,才瞬时止住。
似被大浪扑过一般,他的眼他的心,瞬间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