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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梨花害怕,将鸡屎洒在地里之后,匆忙回了家。
    这一整天心情都不怎么好。
    到了傍晚听到王家哭喊,才得知王嫂上吊了,挺着六个月打的肚子,和肚子里王家所有人期盼的命根子。
    被人发现后,身子都凉了。
    她公公疯了似的非要将她肚子抛开,把孙子弄出来。
    王嫂娘家听闻王嫂死讯后,从娘家赶来,跟王家大打出手,最后衙门捕快来了才罢休。
    自这日之后,周梨花便开始觉着身体不大舒服。
    不仅每日昏昏沉沉的总犯困,有些吃不下东西,晚上老想上厕所外,还稍微受点凉就开始打喷嚏。
    她疑心是不是王嫂的冤魂缠上了自己。
    忍不住跟赵归说了之后,第二日赵归从外面买了补身子的药回来,都是些贵的药材,花了二两银子,把她好一阵肉疼,再不敢在赵归这木头面前抱怨了。
    之后只要打喷嚏便多喝热水,次日便好了,何须花钱买药?
    第34章 外祖
    赵归觉得小妇人最近不大对。
    昨日下午他回来,见小妇人手中捧着个鸡蛋叹气抹泪,他便问她怎的,却见她语气伤心地说:“赵归,我们以后不吃鸡蛋了行吗?你看鸡多可怜,她孩子都要被我们吃了。”
    赵归颇感无语,因着实在想不通,便只当小妇人跟他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类似的事情并不止这一件。
    譬如前日小妇人领着保家护院出去,路过铺子的时候同他说:“赵归,你看保家护院多可怜,这么小就没娘了,我想把它们还给它娘。”
    然后在街上绕了一圈,又带着两只已经长到她膝盖那般高的狗子回了家。
    保家护院跟在她身后吐着舌头,一看就累得够呛,不晓得方才做什么了。
    过后一问,保家护院跟它们娘干了一架,二打一,还干赢了。
    周梨花这几日动不动便叹气,时不时便无声抹泪。
    有次晚上他蓄势待发之时,她忽然使小性子推开他,问:“我若生了闺女,你定要嫌弃我,倒不如不生。”
    几次三番,三番几次之后,赵归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磨着她的后脖颈问:“没完了,一会儿管鸡一会儿管狗,现下又生什么气,想来是我没将你累着。”
    她不说话,只仿佛受了大委屈,一双眼含着水雾,羞恼地瞪着他。
    赵归心头一荡,那股被打断的恼意便散了,恨不得就此沉溺在她含娇带嗔的眼眸中,再由不得她不配合。
    又过了几日,周梨花开始不再心疼鸡的孩子,狗的孩子了。
    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弱起来,一日不如一日。
    犯懒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前两日她甚至不小心直接睡过了午饭的时辰,她醒来时见厨房摆着一份已做好的饭菜,早已凉透。
    想来也知道是谁做的。
    她心中愧疚,叮嘱赵归若是她再睡晚了,定要喊她起来做饭。
    次日晌午,赵归倒是喊她了,她迷迷糊糊烧火做饭,差点将厨房烧了,赵归及时接下她手中的活,说下午带她去看郎中。
    她看赵归刚从铺子回来,身上的汗都还未干。
    愧疚极了,又因差点烧了房子,心中又怕得很,她无声地抹着泪,哭的可怜又脆弱,边哭边问赵归是不是嫌她了。
    赵归沉默稍许,道:“有病就得治。”
    周梨花哭的更厉害了,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浑身发抖:“你、你果真……嫌弃我懒了……嗝!”
    赵归:“……”
    眼见着人越哭越厉害,真怕她哭的背过气去,弯腰将人抱起,额头青筋浮起,他磨着牙解释:“没嫌。”
    她别过脸,擦擦眼泪,忽然就不想哭了,只是心中羞得慌,实在想不通自己方才怎么了。
    不过她自己也发现,她最近变脸变得极快,一会儿伤心的不行,一会儿又觉着身心舒畅,情绪一会儿一个样,莫测得很。
    导致做了一堆惹人发笑的蠢事儿,蠢得没脸见人,得亏赵归没笑她。
    赵归道:“我去烧饭,吃了饭看郎中。”
    她却不愿,将赵归推开,转身走到灶前烧饭,只道:“我觉着自己没毛病,不用看郎中。”
    看郎中又得买药,买药又得花钱,且不用想都晓得定然不是笔小钱。
    她觉着自己大抵是近日天冷了,前些日子她总生病,身子虚了,才容易犯懒犯困,而人身子虚了,心情便容易不好,熬一熬便能过去。
    可赵归向来是个强硬的,她不愿去,他转头便多花了十文钱将郎中从医馆请到了家里来。
    郎中问了情况,又把了把脉,纠结许久后才道:“脉象有些弱,摸不大准,不过身体应当是无大碍,具体的还得过段时间再瞧瞧。”
    随后赵归便跟着郎中抓药去了,他拎着药回来,周梨花问他:“花了多少钱?”
    赵归一瞬犹豫,道:“几幅补药,一钱银子。”
    她转身,撇了撇嘴巴,有些伤心。
    赵归对她说谎了。
    这么几包药,一钱银子?怕是一两银子都不止。
    赵归是拿她当傻子哄呢!
    她与赵归之间,怕是往后都要没了信任。
    等情绪好转些,回想起来,疑心自己是不是跟王嫂一样,要得疯病,心中担忧不已。
    这日下午,她正摘菜准备做完饭,赵归却提前回来。
    瞧他脸色,黑脸上除了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外,瞧不出其他神情,却能看出有些凝重。
    赵归对她说:“跟我出趟门。”
    她猜测是出了什么大事,却咬着唇没敢多问。
    顺从得放下手中摘了一半的菜,跟在赵归身后出了家门,眼见着他将大门落了锁。
    赵归走在前面,虽看不见脸,但她感觉到他心情不佳,并且跟以往不高兴时都不大一样。
    出了巷子后,见到一个大爷赶着骡子车。
    赵归走过去,将她搀上了车。
    大爷往她身上看了看,没有多说话,赵归亦是不言语。
    她靠在赵归身侧,对情况两眼一抹黑,眼见着赵归全然没有与她解释的意思,到底还是憋不住主动问道:“赵归,咱这是去哪?”
    车子一阵颠簸,她没坐稳,幸而赵归及时将她扶住了才没摔倒。
    赵归沉吟着,最后道:“去了便知。”
    她便点了点头,不再问。
    倒是赶车的大爷开了口,问赵归:“何时娶了娘子,也不知会一声。”
    赵归道:“三爷,成亲时我与大舅说过。”
    大爷便又不再说话,过了会儿往骡子屁股上挥了一鞭子,再次开了口,这次是与周梨花说话,他道:“丫头,不知家是哪的?”
    她忙回答:“三爷,我是荷花村的。”
    三爷点了点头:“想来赵归未来得及与你详说情况,他外祖母病危了……哎,不过也该到时候了,今年都七十八了,本就没几年活头了,从去年起,那老太太便总病的下不来床……”
    周梨花心头一紧,看向赵归。
    赵归没看她,只是皱着眉,眼睛不知看向何处。
    过了会儿,三爷又往骡子上挥了一鞭子,骡子跑的更快了。
    三爷念叨着:“得快点喽,去晚了怕是见不到老太太最后一面了。”
    车子十分颠簸,周梨花总觉着肚子颠的有些难受,却强忍着,不想叫赵归心烦。
    他现在遇到这事儿,心中定是不好受。
    等赵归将目光落到小妇人身上时,便见她面上毫无血色,白的好似能透光,便是唇上也无半点颜色。
    他连忙对三爷喊:“三爷,停车!”
    三爷勒住骡子,将车子缓缓停到一边,转头问:“怎了?”
    周梨花也忍着难受劲,看向赵归,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但下一刻便听三爷‘嚯’了声,道:“丫头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周梨花闻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
    她只觉得难受,却看不见自己的脸色。
    担心误了时辰,见不到老人家最后一面,便咬咬牙道:“我能忍,咱还是快点走吧。”
    赵归却面色严肃地将她抱下车,不容她拒绝:“离得不远,我们走回去。”
    那如何能行?
    若是因她耽搁了时辰,见不到老人家最后一面,便是赵归不埋怨她,她也会怨怪自己的。
    她推了推赵归,退而求其次:“不若你先跟三爷乘车去,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歇会儿,慢慢走过去。”
    赵归对三爷道:“三爷,您先行,我们走去。”
    三爷迟疑片刻,见赵归显然已下定了决心,便只能谈了口气,道:“你倒是个晓得心疼妻子的,不像你那个混账爹,我回去与你外祖母说说,让她等等再走。”
    说这便挥着鞭子,喝了声,骡子霎时便疾驰而去。
    周梨花被赵归急的快哭了,外加身子难受的很,这般一着急,脸色更是难看。
    她道:“这事哪是能等的!”
    人若是想活多久便活多久,就不是人了,是神仙……不,是地府里的官儿!
    赵归转身走到旁边的荒地,弄了些枯黄的干草垫在地上,又将她抱到枯草上,说:“先歇一歇,等缓和了,我背着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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