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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周氏便带着宁清漓回到她家,没好气得扔给她一个窝头:“呐,吃完了给我喂鸡去!”
    宁二叔进屋瞧见了,瞪自己媳妇一眼道:“到底是我大哥最后一点骨血,人家刚死了娘,就让她干活!”
    宁二叔瞧着瘦高,常年劳作的手长满了厚茧,宁清漓没见过宁秀才,但瞧宁二叔,轮廓却十分清秀,想来年轻时,还有几分俊美,只是常年的劳作让他满脸皱纹,皮肤更是黑炭一般。
    周氏叉腰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这些年,咱家在她母女俩身上砸了多少银钱,现如今什么也没捞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瞧着你那嫂子漂亮,说不得睡没睡过呢!”
    宁二叔面色难看,怒道:“你又胡说什么?”
    周氏混不吝地,一边哭一边上去捶打道:“我看我是说中了你的心事!”
    宁二叔本就烦躁,被周氏这般闹着,更是不痛快,抬手就是一巴掌,二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场面难看至极。
    宁清漓头一次瞧着乡间野夫的模样,不禁眉头紧紧蹙着。
    没两下,周氏便被摔在地上,她哭嚎着不活了,眼睛余光却瞧着站在一旁的宁清漓,不禁越发气愤,起身便扬起手要打宁清漓的耳光。
    宁清漓往后退了两步,没见她如何动,却叫周氏扑了个空。
    屋内两个大人,顿时愣了愣。
    下一刻,不等周氏发作,却见宁清漓突然瞧着二人身后,笑道:“阿娘?你怎么回来了?”
    此时,天色渐晚,堂屋里昏暗一片,宁清漓半张脸在阴影里,天真烂漫的眸子只叫人看着诡异至极。
    周氏吓得双腿一软,噗通坐在地上。
    宁二叔亦是咽了口唾沫,浑身发抖。
    “好,我乖乖听叔叔婶婶的话。”宁清漓笑眯眯道,“阿娘再见。”
    而后屋里谁也没有说话。
    一片静寂之中,只听宁二叔颤颤巍巍道:“二丫,你娘走了没?”
    宁清漓乖巧地点头:“嗯,走了。”
    宁二叔和周氏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吓了一跳,许久才松了口气,冷汗渐渐淌了下来。
    周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宁清漓的口气缓和了许多,她道:“二丫头你去玩吧,啥也不用你干了。”
    宁清漓状若懵懂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这一夜宁清漓宿在宁二叔的家里。
    入了夜,周氏搂着宁清漓准备睡下,院子里却传出响动,宁清漓朝窗外望过去,只见宁二叔带着两个儿子正扛着锄头要出门。
    “二叔要去哪?”宁清漓明知故问。
    周氏笑了笑道:“地里还有些活儿,你二叔得去干完了。”
    如今冬天未过,正是农闲,地里哪里会有活,宁清漓也不戳破,只乖乖躺下。
    周氏免不得又是旁敲侧击一番,想要从宁清漓嘴里套出些什么来。
    宁清漓亦有事不解,假装懵懂地问道:“二婶,我爹当年留下的,是什么宝贝呀?”
    周氏昏昏欲睡,又不堤防一个九岁的孩童,随口道:“那可是个要命的好宝贝啊,咱村里的那口井,便是你爹爹用宝贝打出来的,还有村口的大山,也是用宝贝移走的。”
    宁清漓眉头紧蹙,心想她本以为宁秀才是无意间得了那法器,却并不会使用,可听周氏这意思,他是会用的,既会用此物,又怎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可惜,山移走后,你爹就死啦,都说是遭了天谴……”周氏嘟嘟囔囔道,“就说让他交出来,偏偏不肯!”
    宁清漓眉头蹙得更紧,只觉得这里头定还有曲折,她需得慢慢套出话来。
    很快,周氏渐渐起了鼾声,宁清漓将此事暂且搁置,闭上眼,开始从奇经八脉间吸收天地精华,一点点聚集在丹田之中。
    修者讲究炼神化气,无论如何,她且先慢慢修炼才是。
    第3章 挖坟   唉,小丫头凭得坏心思,怎引人来……
    这日一直到天拂晓,宁二叔才带着两个儿子回来。
    三人一进家门,宁清漓便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她使得修炼口诀乃是浮山剑宗的内家心法,纵然运功一夜,身体也没有丝毫疲惫,反而耳目聪颖了许多。
    宁二叔遣儿子去睡,自己则推醒周氏,骂骂咧咧道:“懒婆娘,起来烧饭去。”
    周氏醒过来,见她男人这般态度便冷笑道:“什么也没挖着?”
    宁二叔气道:“什么也没挖着!”
    他昨夜带着两个儿子去大哥屋里挖了整夜,前后院子,土墙鸡窝,真可谓是挖地三尺,可惜什么宝贝也没挖着,心中暗骂自己这哥哥,临到死也没叫他沾到一分一毫的便宜。
    “说不得还在这丫头身上。”周氏朝宁清漓努努嘴道,“今日再不行,找个由头搜她的身!”
    宁二叔瞧着宁清漓的背影,也很是认同,“也别太过了,那日她说她娘瞧着呢。”
    周氏冷笑一声:“便是成了鬼,也害不了人,若不然你侄子早就来索你命了!”
    “你闭嘴!莫叫人听着!”宁二叔一脸惊恐,压低声音道。
    “怕什么,这丫头便是听了,又能如何?”周氏冷笑道。
    宁清漓听了二人的对话,不禁抿了抿唇角,心中升起一股怒意。
    她早知宁秀才和陈氏还有一子,宁秀才死后不久便进山打猎,失去踪迹。而后宁二叔便以哥哥无后的名义夺了陈氏的田产,母女俩才至于穷迫潦倒,陈氏久病难医。
    方才听二人所说之话,宁秀才和陈氏的长子,竟是被宁二叔所害,实在是丧尽天良。
    过了一会儿,周氏狠狠推了宁清漓一把,道:“死丫头还不起来生火!”
    宁清漓假装刚刚睡醒的模样,揉了揉眼睛,然而周氏却未发现,宁清漓的双眼一片清明,比之昨日竟亮了许多。
    这具身子倒是难得的修炼好材料,只修习一夜,宁清漓便发现自己体内有一丝灵息结在丹田。这虽说有宁清漓所用的修炼方法乃是浮山剑宗的不秘之传,却也可知这副肉身灵脉宽阔,十分适合修行。
    宁清漓的师父曾经说过,她的本命空间是随着灵魂而生,按理只要她修为能够支撑空间运转,便可打开自己的本命空间,自此奇花异草,都由她尽取之。
    此时,天刚蒙蒙亮,宁家父子三人还在呼呼大睡,周氏坐在炕上指使宁清漓干活。
    生火、熬粥,而后喂鸡、浆洗衣物……
    宁清漓俨然被当周氏当做丫头来使,她也不恼,一边做事,一边探出她昨夜刚刚吸收的一点灵息,没多久便有所收获。
    晒开所有衣裳,周氏上下打量着宁清漓,方准备寻个理由叫她脱下衣裳,便听宁清漓突然慢吞吞得开口。
    “婶子,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来了?”周氏心不在焉道。
    “我娘走之前,带着我去村北边埋过点东西。”
    “什么?”周氏一时失神,瞪着眼看宁清漓。
    宁清漓一副懵懂无知地模样,指着北方道:“就在那边。”
    周氏欣喜若狂,连声音都几乎是颤抖的,她转回屋去,大叫道:“孩儿他爹!孩儿他爹!快起来!”
    没一会儿,宁二叔便起来了,他亦一脸狂热,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扛起锄头,没一会儿,又放下,嘟嘟囔囔道:“可不行现在去挖,得等夜里没人了,别叫人瞧着,宝贝,那宝贝以后都是我的了!”
    宁清漓站在角落,看着宁二叔和周氏欣喜的浑身哆嗦的模样,慢慢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一丝轻蔑与厌弃。
    一直等到入了夜,宁二叔才叫宁清漓带路,领着一家四口一起出发。
    出了村子,宁清漓便放出她刚刚修炼出的一丝丝灵息,感知周边的一切。
    村子北边,有一座山包,山上怨气颇重,甚至于宁清漓还从其中探查到一丝镇魂法器的存在。
    行至目的地,宁清漓才恍然此处为何有如此大的怨气,只因此处竟是一座乱葬山。
    山上皆是无名尸体,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夜枭和乌鸦盘旋在山上,黑色的眼珠紧紧盯着这群人。
    “我的天爷,怎会埋在这?”周氏喃喃道。
    宁二叔也是一头冷汗。
    “宝贝埋在这,倒是真的叫人想不到。”
    宁清漓走进去,走走停停,许久才停下脚步,指了指一处石头下面:“就在这儿。”
    周氏和宁二叔觉得奇怪,可宝贝当头,却也顾不得许多,马上带着两个儿子挖了起来。
    宁二叔两个儿子一个十四一个十二岁,都是有些力气,三人一同通挖,没多久便挖出一个大盒子来。
    打开盒子,只见里头一阵金光闪过,金银玉器足有十几样。
    宁家大儿子咧嘴笑道:“爹,咱家发财了!”
    周氏一阵狂喜,得意忘形道:“这些个东西够买个大宅子并五百亩地了,那贱人抠得到死都不肯拿出来,也不知是留给谁的,如今还不是便宜了我们?”
    月色当空,夜枭和乌鸦落在一根枯树上,静静注视着兴奋不已的一家四口,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似是好奇,又似是幸灾乐祸。
    宁清漓垂眸站在一旁,面色不变,她身边出现一个白衣女子,女子脖颈间有一条淤青的勒痕,舌头又长又红。
    “唉,小丫头凭得坏心思,怎引人来挖我的坟?”
    宁清漓静静看着四人手舞足蹈的样子,淡淡开口:“他家手上沾了人命。”
    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可宁二叔一家四口却无人能听到二人的对话。
    女子点点头,幽幽叹了口气:“你是宁秀才的闺女吧?我闻着你爹的味儿啦?你爹娘哥哥呢?都死啦?”
    宁清漓惊奇得看了女鬼一眼。
    女人苍白着脸打量着她:“我本是个鬼修,满身怨气,遇到你爹爹。他用了那个宝贝,帮我超度,再有十年,我就可投胎去啦。可惜那宝贝吸人元寿,当初打水井的时候我便劝过他,不要再用了,谁料他又移了次山。做好事有什么用?全村上下没人惦记着他的好,如今一大家子都在地下团圆了吧?”
    那女鬼是个话痨,絮絮叨叨之间,把宁秀才的生平倒是讲了大半。
    宁秀才少时家贫,因是读书的苗子,被全村送到县里边读书,谁知道几年之后,他突然被赶了回来,还得了一场大病,之前发生的什么,他一概不说。
    后来村民才知道,秀才回来时,拿了一件宝贝,他用那宝贝打了个口井,叫村子里一下子好过起来。后来有一年,村里闹水灾,秀才又用宝贝移了一座山挡住洪水。
    可惜洪水退后不久,秀才便病死了。
    一个一心为旁人,却全家惨死的可怜人。
    宁清漓神色黯然道:“此人当真蠢到极致。”
    女鬼幽幽看了宁清漓一眼:“秀才走的时候,魂儿都冒着金光,这山上的老枭说,那是极大的功德。”
    “有功德又如何?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宁清漓不置可否。
    女鬼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可我能瞧见,你的功德比秀才大多了。”她两只手划了一个极大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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