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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唯盛甫一遭难,他的夫人便忧心病倒,本来体弱,结果这一倒下,殒了命。
    后来,林唯盛被押解到京城,在大牢中过世,林婉君被退亲后,只剩下了孤单单的一人,其他人不想招惹麻烦,她能倚靠的就只有李青卓。
    正是因为她的遭遇太惨了,所以即便知道有些不妥当,但李青宏还是截出一个偏院给林婉君住。
    林青文想的是,林婉君到底是个闺女,咋样也不好跟他们哥几个住这么近,哪怕在旁边买个小院子,找几个婆子和丫头一起作伴也好。
    又不缺这个钱。
    他把银子都拿出来了,李青宏摇头,却没有说为甚。
    李青文便从后院搬到了前院,跟三哥还有李青勇他们一起睡。
    晚上起夜时,李青文听到后院有人呜呜的哭,深更半夜的,这动静实在有些骇人。
    就在他浑身发毛之时,就看到二哥披着衣服去了后院。
    不久后,哭声停歇,李青文从茅房回去,躺了好久,才等到二哥携着一身的寒气回来。
    李青文原本还想问问二哥咋回事,但是李青卓累极了,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李青文便只能先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如同往常一般起来,李青文洗漱好,给苏元宝扎好头发,坐到桌前,一身素淡衣裙的林婉君端着几个精致的小菜上来,柔声道:“饿了吧,快些尝尝。”
    李青文赶紧起身道谢,“婉君姐,你也吃。”
    “我吃过了。”林婉君挽了挽发丝,又出去端了些汤进来。
    吃完饭,李青文把苏元宝送回苏家,给他堆了个丑哭的雪人,这才离开。
    第227章
    年前, 李青宏在坊市中找的人传来了消息,碰到几个倒夜香的人,好像是并州的人。
    李青文正好无事, 跟着三哥去了琼乐坊。
    琼乐坊在外城的东南方向,名字虽然好听, 但居住在这里的大都是贫民, 做着京城里最苦最累的活。
    在踏入这里之前,李青宏一个在京城呆了好几年的人都很吃惊, 没想到繁华的京都竟然还有这么破败的地方。
    路上的污水结成了黑色的冰,房屋杂乱,一片接着一片,一个屋檐挨着一个屋檐, 要停下来仔细看,才能看到其中的窄小的胡同,房子之间仅能一人通行,幽暗阴森,看不清里面甚么光景。
    京城的寒冬也是难捱,这里行走的人大都衣着单薄,补丁摞着补丁,露在外面的脚腕和脸一片青白。
    窄街上还游荡着一些神色不善的男人, 让人一看就会绕路而行。
    在来这里之前,从很多人口中听说了极脏极乱,一定要小心,不要独身一人。
    即便已经很小心了,李青文进来后, 衣服的口袋处还是被割了好几个口, 真的神不知鬼不觉, 若是钱袋在衣服外面挂着,怕是一百个也不剩下甚么了。
    不过李青文钱袋子在衣服里头,如果是出远门,钱放的地方会更加的隐蔽,这是陈氏一直叮嘱的。
    跟着带路的人,他们找到了一个叫高老九的地头蛇,这个人在琼乐坊是一霸,面对李青文他们时,嘴角扯着娴熟的笑,眼神却如同饿狼一般。
    并州百姓逃到京城周边时,这个人用极少的银子和粮食,从流民手中买下了男娃和女娃,濒临饿死的人为了活路,不得不卖儿鬻女。
    买了许多年轻的男女,高老九转手再将机灵的卖到城中的人家做丫鬟、小厮,女娃长的好看可能会卖给青楼妓院,或者是扔到胡同里面做暗娼。
    李青文和三哥先找到的走街串巷倒夜香的是隔壁村的马玉杰,是他们六奶奶娘家的人,是正儿八本的亲戚。
    马玉杰是高老九买下的人之一,因为笨手笨脚的,一直没卖出去,便被指使做这种捡屎倒尿的活计。
    李青文来,是想从高老九手里把马玉杰的卖身契买回来,然后再从他这里打听,其他人被卖去了哪里。
    一开始,李青文以为这人会很难缠,没想到,他们说明来意后,高老九十分痛快的应下了,而且竟然没有坐地起价,拿了银子后,把他手里的马玉杰在内的九个人的卖身契都痛快的还了回去。
    虽然高老九对李青文他们客气,但将买回来的这些人视为牛马,这些年,马玉杰他们虽然没饿死,但干活累的太甚,挣的每个铜板都交回去,生病只能挨着,能活下来,真不知是幸事还是难事。
    知道从此以后自由后,九个男女哭的像是个泪人,他们的年纪跟李家哥俩差不多,但逃难再加上被卖,受了太多的磋磨,之前都浑浑噩噩的,现在脸上有了光彩,算是显露出几分活气。
    他们身无长物,离开琼乐坊时个个都空着手,先被李青文送回城东。
    因为额外收下了李家兄弟的银子,高老九派人带着他们逐个去找卖掉的人,大都是在做丫鬟小厮,有的被卖去做修脚的学徒,一些人运气不好,被卖去学杂耍和唱戏,受了不少折磨。
    有些主人家好说话,愿意放人,有些就想要刁难,好再李青宏在城东城西都认识一些人,稍微再给多加点银子,也将人弄了出来。
    好再农家女子生的粗大,再加上从小干活,风吹日晒雨淋,面目大都粗糙,倒是免去了沦落风尘的苦楚。
    跑了小半个外城,除却几个跟着主人家南下的,其他的大都被救了回来,不管男女,俱是呜呜滔滔的哭了起来。
    从前只觉得在家里难,尤其是饿肚子的时候,但被卖了之后,不单不敢吃饱,动辄挨打挨骂,即便被主人家打死都不算什么,每天像是噩梦一般,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们知道李家兄弟赎身花了不少银子,一个个都说要留下来帮着干活还债,要不他们回老家种田,怕是一辈子都还不起赎身的钱。
    这个倒是不急,李青文先往老家写信,把他们的事情先告诉回去,至于其他的,等过了年再说。
    这里面有几个人看着李青文的眼神有些闪躲,小时候,他们取笑过李青文傻,虽然被李青风揍的不敢当面骂,但背后骂过不少。
    没想到,他们遭逢大难,却是被当年骂过的人给救了。
    住进后院后,他们私下里找到了李青文,跪下去,头磕的梆梆响,骂自己从前不是人。
    等他们磕完头,李青文一个个的扶起来,小时候的种种,纯纯的恶意应该少,大都是跟着其他人胡闹,既然赔礼,他就原谅了。
    这下人更多了,李青宏还是把后面的院子重新砌了一道,分成了两处,开了侧门,这样男女分开住更方便些。
    腊月最后的几天,因为这些事情,反而比之前更忙,好再他们人多,不差下力气的,除了请人看日子,倒是没找别的人干活。
    林婉君对并州这些女孩颇为照顾,找大夫给她们看病,又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给她们,同住在偏院,帮了不少忙。
    虽然大都沾亲带故,但毕竟男女有别,有林婉君在,李青宏省去了不少烦恼。
    这是李青文第二次在京城过年。
    他们人多,过年前一天铺子便不再接待客人,但也没空着,大家关门后在里面包饺子。
    除了并州过年必吃的酸菜馅,还给林婉君特意弄了湖州的甜汤圆,另外又包了各种肉馅的,一天下来,用了好几袋子面。
    包好的饺子放在外头冻了一夜,过年当天,李青文拉着冻饺子和芝麻汤圆送到私塾,分给同窗还有月北私塾没有回去的人。
    跟李青文不一样,很多人都是独自一人在京城求学,家境好的,吃喝不愁,在哪里过年都一样,但也有很多清寒贫苦的人,除了日夜苦读,靠抄书、撰写碑文、作笺启铭表赚钱,着实的不容易。
    雪音私塾倒是好些,月北私塾中,李青文时常听说有人看书晕倒,大都是兼顾学业和赚钱而累倒的。
    看到他们,李青文就会想到二哥,当年十几岁的时候,一个人千里迢迢跟随商队到京城,然后节衣缩食的读书求学,何其辛苦。
    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东西两个铺子的人,还有被救回来的这些,人数太多,这个年过的着实有些与众不同。
    门窗关着,铺子里面点着灯火,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大家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吃喝的同时守岁。
    过了这个年,李青文已经二十岁,二十弱冠,他成年了。
    虽然没有喝酒,但看着桌上的灯光,李青文有些恍惚。
    有时觉得时间过的慢,有时又觉得快,回头看看过往,好像离自己都很远。
    离开边城不到一年,他感觉自己像是出走了好久,想家里的爹娘哥嫂侄子,想毛毛它们,想骡马和羊……
    也想江淙。
    在床上滚了两圈,李青文差点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赶紧躺好。
    晚上他不想吃这么多的,这个让,那个夹菜,结果不小心吃多了。
    因为睡不着,李青文又起身,看了一会儿书,待眼皮沉了,才钻回被窝,很快便睡了过去。
    大年初一,吃完饭,李青宏他们去东城和西城的街坊邻居那里拜年,李青文则去问候私塾里的同窗们。
    从初一到十五,京城的庙会不断,极其的热闹,但这份热闹注定跟李青文没有关系,他一个二月就要考试的人,过了年就得把脑袋扎进书里面。
    苏元宝要跟他爹和小叔走亲访友,只跟李青文过来贴贴就去忙了。
    省试考的科目跟乡试一样,内容也大同小异,就是贴经再加上几本史书和律书,不过听说今年的策要减一,另外加两道论,现在各个私塾学院之间都在相互打探。
    新年伊始,李青文也把学习时间加了一个时辰,同室的陈泰发热咳嗽,秦屿和朱祖元也被传染了,同时学堂中不少人也中招,咳嗽声音此起彼伏。
    李青文尚且还算是精神。
    为了驱毒,卧房和学堂天天洒醋,烧艾草,别人鼻子堵了,倒是没啥,李青文这个没有生病的人,每天都被熏的头大。
    身体和学业的双重负担下,不少人病倒,原本想早点跟李青文团聚的苏元宝,也因为这场风寒,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读书。
    怕弟弟也害病,李青宏一日三顿饭都让人来给李青文送,顿顿少不了一大桶滚烫的姜糖水,这些水一个人喝不完,有时有时进了室友的肚子,有时被徐青元喝下。
    春闱在即,李青宏想要替弟弟分忧,但又不知道该做啥,便去了庙里上香祈福,祈福管用不管用一时看不出来,倒是给自己弄出了一桩良缘。
    第228章
    去年秋闱前, 李青宏去庙里上香,给幺弟求了一个上上签。
    下山时,碰到一位丢了钱袋的姑娘, 顺手借了一百个铜板,后来回家, 这位姑娘的家人还回了钱。
    原本以为这事便了结了,结果过完年, 李青宏再去上香, 又碰巧遇到了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并不是一个人, 同行的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 另外还有两个相熟的婶子,她们应该是一同来庙中,回去的时候车坏了。
    当时时间快要黑了,不管是车夫还是女人们都急的冒汗, 李青宏停下来, 本来想看看能不能帮着修一下,结果一看弄不好, 就让人拉着这些女眷先回去,他跟车夫费了些力气将车推走。
    因为这位姓陆的姑娘两次受了李青宏相助,同行的婶子知道后, 回去打听了一番,想要跟俩人牵个线。
    李青宏早就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他心里一直记着爹娘的话, 有人做媒便认认真真的相看起来。
    虽然说这缘分来的晚,但牵上头后倒是顺利的很, 就在李青文挑灯夜战之时, 不知道三哥的终身大事有了眉目。
    徐青元用了几个月功夫学好了唢呐, 但是李青文读书尚且顾不上,暂且没得学这个。
    过了年以后,李青文长在月北私塾,寒冬还没过去,他穿的厚倒是好些,不少人都冻的手脚冰凉,写字前都要放在嘴边呵半天的热气。
    虽然只隔了几年,但李青文来京城读书时,带了不少多少值钱的玩意,和李青卓当年来时完全不同。
    虽然他不乱花,但也不差钱,不比那些富贵人家,比月北私塾这些读书人可强多了,尤其是看到这些人用的纸糙墨淡,李青文更觉得求学之路艰难。
    帖经李青文已经不再浪费时间,不管是背、还是写,亦或者是注义,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他还多比考试内容更多的背了几本书。
    诗赋这块,李青文自己押了几个韵,其中的一对诗词和赋,分别用了他接到边城的信,以及收到信之后做了几个梦的内容,有感而发,写的时候如泼墨,写完自己看,顿觉脸上发烫。
    就、就是有点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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